稀奇的是,那身繁复到累赘的老样式、明黄到刺眼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并没有不搭,反倒添了几分说不出的贵气。
甚至让人觉得,只有这般远超寻常的老规矩,才能配得上这等容貌和身段。
玲珑曼妙的身段,加上那张绝美冷艳的面容,便是祥子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她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女——都跟虎妞一样铁塔似的身形。
富贵人家挑选丫鬟婢女,最讲究一个体态仪程,哪会有这等胜过壮汉的侍女?
尤其那两个侍女一脸紧张.一动不动盯着那黄衣女子的模样,不像是服侍反像是监视一般。
当真稀奇。
无论哪方世界,美女和财帛最动男人心。
瞧见这位能称一句「倾国倾城」的黄衣女子,一等车厢里头顿时有些骚动。
而有个身形魁梧的胖汉,嘴角那涎液恨不得都垂下来了。
黄衣女子面色漠然,眸光冷淡一扫,落在那胖汉身上,冷冷说了句:「滚开。」
骤然间,她身后窜出个护卫,
护卫脸上挂着一抹狠厉,身形一闪,手只轻轻一揽,
「砰」重重一声闷哼。
那胖汉就从座位上被硬生生扯了出来,一把摔到了地上。
顿时
原本有些喧嚣吵嚷的一等车厢,安静得落针可闻。
——
「瞎了你的狗眼,冯家大小姐是你这种狗东西能盯着看的?」
护卫冷哼一声,又恭敬地站回那黄衣女子身后。
那壮汉被摔得七荤八素,可一听到「冯家」二字,整个人就哆嗦起来不敢再吭一声,一瘸一拐中,又乖乖坐回座位上。
车厢里的人,都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就连车厢里几个大头兵,也杵着枪朝车厢外张望,一点要插手的意思都没有。
祥子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了数——冯家?该是冯家庄那个冯家。
看来
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冯家庄在这一带,就是土皇帝一样的存在。
嘶哑的鸣笛声从车头传了过来,
小火车慢慢开动了。
许是刚才这事搅了那位冯家小姐的兴致,那原本冷冽的脸上便多了几分寒霜。
「这里太吵了」
「阿福,把他们给打发了。」
冯家小姐身后走出一个老人,笑着点头应了。
这老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抱了个拳,大声道:
「诸位,相逢即是缘,今日我冯家与诸位相遇也是莫大的缘分老朽请诸位多担待,我家小姐最爱清净,不知诸位能否让出这一等车厢?」
「事发突然,是我冯家叨扰了,但凡愿意让位置的,我冯家都以五倍车资赔付.」
「还请诸位,给我冯家一份薄面.」
这话语气挺谦恭——但话语里丁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
尤其一口一个「冯家」,更是霸道绝伦。
但毕竟是五倍车资赔付,便是一等车厢里,也有不少人动心。
这小火车晃荡了这幺久,快到南苑了,只需到后头车厢站上一刻钟,就能得十五枚大洋.
这等好事,哪儿找去?
至于有几个富商打扮的,心里虽不情愿,但也不想跟冯家起争端,只能铁青着脸起身。
冯家几个护卫做事倒也麻利,但凡起身的,都笑脸盈盈奉上十五枚大洋。
这一来二去.
一直坐在车厢里,正饶有兴致望着窗外风景的祥子,倒成了个异类。
瞧见这戴金丝眼镜的大个子,这名叫冯福的老人神色骤然一肃。
虽感受不到气血波动,但那刀削斧劈般的肌肉线条还是透过绸衫显了出来。
这是个练家子。
冯福走到祥子旁边,挤出个笑,抱了个拳:「这位小兄弟能否与我冯家行个方便?」
「若是小兄弟不满意,车资就以八倍来赔。」
听到这话,且不说那些个护卫,便是冯家那位小姐,眼眸也是一挑——
她深知阿福的作风——这看似谦恭的老东西,为人最是狠辣。
啥时候这幺轻声细语过?
——
祥子笑了笑,轻声说:「老先生,不好意思,我恰好也喜欢清净」
冯福笑容僵在了脸上。
两个冯家护卫,向前迈了几步,神色凌冽。
祥子慢悠悠转过头,还是望着窗外,似乎全然没瞧见车厢里的剑拔弩张。
冯福笑了笑,把手拢在袖子里,后退几步,温声说道:「打断他一条腿,扔出去。」
话音刚落,一个汉子便疾步而至。
拳化为爪,一把袭向祥子脖颈。
祥子恍若未闻,身形一动不动,
那汉子眸色闪过一抹狠辣,可旋即.却感觉自己往日最引以为傲的铁爪,仿佛抓住了精钢。
祥子纹丝不动,侧头过来,笑容温和。
冷汗从那汉子头上冒了下来——这是个硬茬子。
未等他多想.就一阵天旋地转。
没人看清这大个子到底做了啥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魁梧的汉子竟像小鸡仔一样,直挺挺地摔飞了出去。
这力道太大,那汉子硬生生撞穿了一个包间,才止住了身子。
漫天粉尘中,怒喝声、尖叫声、嘶吼声全裹在了一起。
冯福那双昏沉的眸子陡然一缩,厉声喝到:「保护大小姐!」
一股凌冽气息,漫卷全场。
祥子没继续动手,只轻轻拍了拍绸衫上的白印子,嘟囔了一句:「这衣服值四块大洋,要是弄坏了,少不得找你冯家理论。」
言罢,这大个子竟又坐了下来。
冯福昏沉的眸子里神色闪烁,却是拦住两个要冲上去的护卫,强自压下心里头那些情绪,拱了拱手:
「不知小兄弟是什幺来历?既然来到我冯家庄,莫要大水冲了龙王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