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述桐在后视镜紧紧盯着那道藏在芦苇丛中的人影,她只是转头扫了车子一眼,便收回目光,面色几乎阴沉得滴出水来。
她就站在那,等着泥人一步步走近。
直到摩托车开出了上百米,路青怜才踩下车。
“先去看看。”
张述桐立刻跃下后座,两人把车推下了土坡,藏进了芦苇丛,他迈开脚步,路青怜在身后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
“你站远一点。”
“我知道。”
张述桐沉声道。
他们没有沿着土坡走上小路,而是在芦苇丛一路穿行,湖岸边的芦苇延绵不绝,是藏身的最佳地点,张述桐在心中计算着距离,不久后他停下脚步,扒开眼前的草茎。
定睛一看,前方却没有了老妇人的身影,就连泥人也跟着不见了。张述桐一时间讶然,他看向路青怜,路青怜只是摇了摇头。
张述桐心一沉,泥人的消失也许能够解释,只要将它丢进湖就会变成泥娃娃状的雕塑,可路青怜的奶奶又是怎回事?
现场甚至没有发现一丝一毫打斗的痕迹,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就好像那两个人原地消失了。风吹过芦苇发出梭梭的响声,周围安静极了,张述桐又想,对方守在这,是提前预料到了什?他和路青怜一路追随泥人而来的事有没有被发现?
不,应该不会,他当时的反应还算迅速,车子离得很远,两人又都带着头盔,何况对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泥人身上,可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路青怜的奶奶为什要来这?
是她在等待泥人?
还是泥人在寻找她?
两者有什联系?
之前那些泥人呢?
问题有太多太多了,张述桐不清楚是该继续观察还是转身离去,他看看时机,又耐心等了四五分钟,周围依然一片安静,芦苇在风中摇晃的响声富有某种韵律,就在张述桐直起腰的时候,韵律被打破了一个白发苍苍的人头从芦苇丛长了出来。
就像是一条蛇钻出洞穴,张述桐屏住呼吸,心跳随之慢了一拍,他连忙伏低身子,看到老妇人在芦苇丛中彻底现身。
她低着头,不知做了些什,又匆匆走上小路,张述桐本以为是她解决了那个泥人,可对方的面色比方才更加沉重,她的步伐并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迟缓,相反快得惊人。
很快脚步声在脑后消失,张述桐又等了一会,才和路青怜直起身子。
“你奶奶……”张述桐失语道,“那个真的是你奶奶?而且那只泥人去哪了?”
老妇人手中并没有泥人的塑像。
路青怜眸中也满是诧异,她冷静地开口:
“应该藏了东西。”
两人沉默地朝着那片芦苇丛走去,张述桐打开手机,来回照了几下,地面上也没有发现泥人的躯体,可一个人形就这消失了。
他脑子现在乱得可以,无数种猜测飞涌而至,蛇、泥土、泥人、消失……张述桐脚下一空,险些栽倒。张述桐将手机照去,地面上却是一片倾倒的芦苇,他用手按了按,果然芦苇下方是空的,张述桐一把将其掀开,一个黑黝黝的窟窿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是·……”
洞口约有一个成年人的腰这粗,张述桐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们看到的那颗从地面长出来的人头,正是老妇人从窟窿爬了出来。
可禁区居然还有一个窟窿?
这常年生长着芦苇,一年四季都维持着茂密的样子,看不清其中的情况,也不会有人刻意检查每片芦苇丛中藏着什。
路青怜已经半跪在地上,她将耳朵贴在窟窿处,听了一会。
“怎样?”
“没有风。”
张述桐也试着凑近窟窿咳嗽了一声,隐隐听到了一声回响。
这并非他想象中的土坑,而是一处隐藏着的地下空间。
可张述桐记得老妈说过,禁区附近都是塌陷区,这种恶劣的地质环境下就算有空间也早该坍塌了,他莫名想到了医院后面发现的地下通道,但也不可能,谁会跑来郊区挖一条地下隧道?
“我先下去。”路青怜很快做了决定。
“一起去。”张述桐回头看了一眼,不等路青怜开口,他补充道,“如果你奶奶突然回来,我在下面总比上面安全些。”
两人不再犹豫,既然老妇人刚从这上来,说明不会有太大危险,路青怜先一步踏入了地穴,她身子向下一栽,用手撑着地面,若有所思道:
“比我想得深,脚下是空的,等下……”
接着路青怜从他眼前消失了。
张述桐忙问你怎样?
“有一处平台,可以下来。”
她平静的嗓音从地下传来。
张述桐也踏进地穴,他脚下悬空,同样撑着地面,想慢慢找到一个落脚的地点,肩膀上的伤口却不支持他发力,这时路青怜说:
“松手,我接住你。”
怎接?
脑海中生出这个念头的同时,他肩膀一疼,不由松开了手,整个人向下坠去,失重感刚刚升起,路青怜便拉住他的衣服,张述桐在地面上站稳脚步。
“我还以为你要抱住我。”一时间尘土飞扬,张述桐掩住口鼻,将手机递给她。
“说这种轻浮的话最好看看场合。”路青怜淡淡地打开闪光灯。
“冒昧地说,起码说明你奶奶本身没有异常。”
“这点我不否认。”
一处隐藏着的地下空间固然奇怪,却比一个活人从土中“生长”出来正常得多,眼下他的心情不算紧张,相反有些振奋。
也许青蛇庙的秘密就藏在这。
张述桐打量着周围,这是一处密闭的空间,看不出大小,约有两米多高,压抑极了,微弱的阳光从洞口斜着照射进来,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路青怜移过手电,一条通道出现在正前方。
张述桐有些惊讶,只因塌陷区下居然还藏着人工开凿的痕迹,他转念想到,也许是自己弄错了因果关系,正是因为地下开凿出一块空间,地面才会塌陷。
可这片空间该有多大?
起码眼下看没有多大,那条通道很窄,只能容纳一人,路青怜走上前,用指甲抠了一下墙壁,接着皱起眉头弹去指尖的浮灰:
“石块砌成的,应该不是防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