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就是他们!」
先前跑去醉江楼报信的茶客连滚带爬地挤过来,手指着李青云和货郎,声音里满是邀功的兴奋:「就是这几人,在这儿造罗家姑娘偷汉子的谣儿!」
赵青衣眼底的怒火「噌」地一下窜上了头,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那茶客被扇得踉跄着撞在放在地上的货担上,筐里的针头线脑撒了一地。
「你个狗东西!」赵青衣的声音像淬了冰,又尖又利:「显着你了是不是?就你长嘴了是不是?你个狗娘养的东西!」
他越说越气,擡脚又朝那茶客肚子上踹了一脚,直到对方蜷缩在地上哼哼,才转头冷冷扫向李青云几人,咬牙道:「把他们给我拿下!」
茶馆里的茶客早吓得四散躲避,桌椅碰撞声、尖叫声混作一团。
那货郎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收拾货担,嘴里还念叨着:「祸事了祸事了!
赵家正跟罗家谈婚论嫁,这赵公子可是正主儿,他怎幺寻来了?」
话音未落,他扛起货担就往后门跑,也不管还有些针头线脑来不及拾取,匆忙间鞋底子蹭着地面,差点摔个趔趄。
李青云和元一一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为了拆散自家姑娘和杨执事,罗家连杨灿满门都杀了,这些江南士族眼里,小民的性命跟草芥没什幺两样。
如今赵青衣要娶罗家姑娘,听见他们在这儿议论「罗家姑娘的风流韵事」,怎会不恼羞成怒?
他俩都是外乡人,一旦落到赵青衣手里,恐怕就没了活路。
两人当机立断,同时掀翻身前的茶座,木桌带着茶杯朝赵青衣的豪奴砸去,趁着混乱就想往外逃。
赵青衣生得纤弱如豆芽,身边却带了七八个豪奴。
这些人虽然歪戴着帽子,敞着衣襟,看着吊儿郎当,出手却极狠辣。
见李青云二人要逃,豪奴们立即扑上来,手里的短刀「唰」地抽出,刀光在茶馆的昏光里闪着冷意。
一场混战瞬间爆发,茶客们尖叫着往门外挤,桌椅被掀得东倒西歪,茶壶茶碗碎了一地。
那货郎倒机灵,趁乱溜了出去,转眼就没了踪影。
因为出手反抗的只有李青云和元一一,豪奴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
豪奴们仗着人多,有的持短刀刺,有的抡棍棒打,连墙角的长凳都被抄起来当武器,朝着两人猛攻。
李青云和元一一虽然身手矫健,可好虎架不住群狼,对方人多势众,没一会儿他们就落了下风。
「你们这些江南岛夷!」
李青云一边用手臂格挡打来的棍棒,一边怒吼:「不过是聊几句闲话,至于如此相逼吗?
那罗家姑娘还没嫁给你,跟谁睡了你急个什幺!」
话音刚落,一根粗木棍重重砸在他胳膊上,「咔」的一声闷响,李青云疼得脸色发白,这条胳膊便擡不起来了。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赵青衣被他这番话气得暴跳如雷,脸上敷的薄粉被肌肉扭曲得簌簌往下掉,先前那点公子风流荡然无存。
他尖声叫了两声,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腰都弯成了弓。
同来的几位公子忙围上去,又是拍背又是递水,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豪奴们得了公子的吩咐,攻势更猛了。
就连那几位公子带来的家奴也都抄起家伙加入了战团。
二十多个手持利刃的豪奴,把小小的茶馆围得水泄不通。
李青云和元一一被堵在墙角,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啊!」李青云本就伤了一臂,躲闪不及,一把短刀「噗」地一声刺进他肋下,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衫。
李青云痛得动作一滞,又一条长凳砸在他头上,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重重摔倒在地上,便没了动静。
元一一心惊胆战,知道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他狂挥佩刀,逼退身前的豪奴,一步步往茶馆后窗移动,嘴里破口大骂着:「姓赵的!
你看不住自己婆娘,让她偷奸养汉,什幺丑事都做了,怕是连野儿子都替你生了!
你这无能的贼王八,却迁怒我们作甚!」
元一一退到窗边,仰头大笑,声音里满是嘲讽:「想堵我们的嘴?
告诉你,这等丑事早已传遍了吴州城,你赵青衣再威风霸道,也是全天下的笑话!
贼王八!你就是个贼王八!」
骂完了,元一一纵身一跃,肩头狠狠撞向窗棂。
「哗啦」一声,木窗被撞得粉碎,元一一滚到窗外的河边,爬起来就往远处狂奔,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茶馆外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像蚊子似的嗡嗡响。
同来的几位公子面面相觑,想劝赵青衣,却又不敢上前,谁都看得出来,赵青衣此刻已经快要气疯了。
赵青衣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又变成青紫色,活像街边染坊里挂着的一匹布料。
突然,他猛地挣开扶着他的公子,一手指着天空,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罗家女不知廉耻,有辱门风!我赵青衣今日在此宣布,此生此世,断无与罗家联姻之可能!
如违此誓,天神共殛!天神共殛!」
他的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别人的耳膜,满街的百姓都惊呆了,连议论声都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街口传来,罗家四位少将军得了某茶客的报信,知道又有人在败坏自己妹妹名声,带着十几个家将怒冲冲地赶了来。
他们刚到茶馆门口,赵青衣那番绝情的誓言,便一字不落地钻进了他们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