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说,宝二叔不思进取,不读圣贤书,整日在内帏厮混,不知礼义廉耻!」
「还说......还说我们二房的祖产,大半该是我们大房的!我......我才是爹的嫡子,名正言顺!」
话说到这里,贾兰的声音不自觉地扬高:「二叔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宝二叔若再这样下去,二房将来!将来是要靠我贾兰光耀门楣的!」
「我......我才是二房未来的支柱!」
儿子稚嫩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李纨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连拿着针线的手都猛地一颤,指尖却被针尖刺了一下,沁出一粒鲜红的血珠,李纨也浑然未觉。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冲上鼻腔眼眶,李纨慌忙低下头,假借整理衣襟掩饰瞬间翻涌的情绪。
多少年了?自丈夫贾珠撒手人寰,她一个寡妇带着幼子,在这偌大的国公府里,看似受着照顾,实则如履薄冰。
她谨言慎行,克己复礼,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将所有的委屈、不甘和对未来的惶恐都深深埋在那口「古井」之下,只求能将儿子平安抚养长大。
可府里从未有人为他们孤儿寡母说句公道话,更不敢妄想有人会如此直白地、近乎残酷地当众点明儿子在二房应有的地位和未来!
可转瞬间,李纨又心生畏惧。
这......这岂不是将儿子架在火上烤啊!
太太会怎幺想?老太太会怎幺想?
二房那些下人又会怎幺看?
与此同时,心底那冰封了太久的地方,又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敢承认的热流在悄然涌动。
各种念头杂乱闪过,最终,李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心绪,擡起头时,脸上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