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球状闪电》(中)为雪糕加更

第 《球状闪电》(中)为雪糕加更

事实证明,从莫斯科去西伯利亚,並不比从国內去要近多少。

飞机降落在西伯利亚的冰原,寒风裹挟著雪粒扑面而来,瞬间將陈光和林云从莫斯科机场的喧囂拋入一片白茫茫的寂静。

他们找到一辆破旧的计程车,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到一副厚重的眼镜和紧抿的嘴唇。

车子在冰雪覆盖的公路上顛簸前行,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雪雾和黑压压的针叶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林云用略显生硬的俄语尝试与司机交谈,出乎意料的是,司机在瞥了一眼冻得瑟瑟发抖的陈光之后,突然切换成流利的英语。

“科学城……”司机声音低沉,带著一种学者般的腔调,“是上个时代浪漫主义的產物,当年的我们,天真地以为可以在这里创造一个新世界。”

他握著方向盘的手稳而有力,“可惜远离文明中心,人才不断流失,终究只是理想主义的泡沫。”

“您不像是个计程车司机。”陈光忍不住说道。

刚刚的俄语陈光没听懂,林云代为介绍:“这位是俄罗斯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的研究员。”

“我研究的是远东未开发地区资源规划。”司机淡淡地补充,“一门在这个急功近利的时代毫无用处的学问。”

“您……失业了?”陈光问道。

记住我们

“今天是周日。”司机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我开两天车,比一周工资还多。”

车內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和风雪的呼啸。

车窗外,科学城的轮廓渐渐在雪雾中显现。那些五、六十年代的赫鲁雪夫楼整齐排列,斑驳的墙面积雪覆盖,偶尔能看到一尊被冰雪半埋的列寧雕像,指向某个已被遗忘的方向。

这座城市不像千年古城那样充满歷史的厚重,却散发著一种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怀旧气息,仿佛一个刚刚逝去的青春时代。

车子最终停在一片几乎一模一样的五层住宅楼前。

“城里最便宜的住宅区。”司机在离开前摇下车窗,意味深长地留下最后一句话,“但住在这里的,可不是最便宜的人。”

陈光和林云面面相覷,继而推开沉重的单元门,一股陈旧的气味混合著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门厅昏暗,墙皮剥落,只有几张模糊的政党竞选海报勉强辨认。他们借著打火机微弱的光亮,在狭窄的楼道里摸索,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一直上到五楼。

刚绕过楼梯口,一个浑厚而略带沙哑的男声从黑暗中传来,用的是英语:“是你们吗?为bl来的?左手第三个门。”

他们推开门,瞬间被一种矛盾的感觉击中。

房间似乎很暗,但天板上一盏裸露的灯泡又显得异常刺眼,浓烈的伏特加酒味和旧书纸张的气味混杂,环顾四周,书籍堆积如山,却乱中有序。一台老式电脑屏幕在他们进入时闪烁了一下,隨即熄灭。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电脑前站起来。他鬍鬚浓密,脸色苍白,年龄约莫五十多岁,眼神却异常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

“住久了,听脚步声就知道来的是生人。”亚歷山大·格莫夫打量著来客,目光在他们年轻的脸庞上停留,“而能到这儿的生人,只有你们了,龙国人?”

陈光和林云点头,看著眼前由《颶风营救》的男主连姆·尼森饰演的俄罗斯老者,也是红色时代的科学家。

“我父亲上世纪五十年代去过那里,帮你们建三门峡水电站。”格莫夫顿了顿,语气带著一丝自嘲,“听说帮了倒忙?”

林云见多识广,她谨慎地回答:“当时似乎有这回事,泥沙淤积问题当时估计不足。”

“啊,又一个失败。”格莫夫喃喃道,像是说给来客听,又像是自言自语,“那个浪漫时代留给我们的,似乎只有失败的记忆。”

他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再次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眼神复杂,低声说:“很年轻……你们还是值得救的。”

这话让陈光和林云心中一震,交换了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

陈光想到了那时候的张彬,跟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格莫夫不再多言,將一个硕大的、装著浑浊私酿伏特加的玻璃瓶和几个茶杯大小的杯子重重放在桌上。他熟练地倒满三杯,透明的液体在昏暗灯光下泛著微光。

“我喝不了这么多。”陈光连忙摆手。

“那就让这姑娘替你。”格莫夫语气冷淡,不容置疑,隨即將自己那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满。

林云没有推辞,令陈光咋舌地端起硕大的杯子,仰头將烈酒灌了下去,动作乾脆利落。

喝完后,她面不改色,伸手又將陈光那杯拿过去,喝掉了剩下的一半。

房间里只剩下倒酒和喝酒的声音,时间在伏特加的浓烈气味中缓慢流淌。

陈光看向林云,希望她切入正题,她却似乎被格莫夫的情绪感染,眼神变得有些空洞,只是默默地又灌下去半杯,然后直勾勾地望著前方斑驳的墙壁。

不知道是不是和之前在莫斯卡的哭泣有关。

观眾也颇为不解,心头的悬疑更甚。

陈光有些焦急地用空杯子轻轻顿了下桌子,林云回过神看了陈光一眼,然后微微偏头,用眼神示意他看向旁边的墙壁。

陈光顺著她的目光望去,心臟猛地一缩。

直到此刻才真正注意到,这个房间的墙壁竟然全部贴著黑色的纸张。但因年久失修,墙体渗出的水渍已经浸染了黑纸,形成一道道蜿蜒的、触目惊心的白色痕跡,如同某种神秘的符咒,又像是被冻结的泪痕,布满了整个房间。

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瞬间笼罩了下来。

那些,全都是球状闪电。

照片大小不一,但大部分只有三到五英寸左右,数量难以想像,陈光一张一张看过去,照片几乎没有一张是重复的。

他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兴奋,很显然这是苏大哥上世纪的遗產,真不知道他们从什么时代就开始了这项研究。

格莫夫似乎是一个人孤独了太久,有林云同他喝酒、陈光和他討论球闪,很是滔滔不绝地聊了几句,继而在一个电话以后招呼大家离开。

“带你们去看看真傢伙吧。”

三人上了一辆吉普车,这会儿的林云和陈光才知道刚刚被灌进肚皮的伏特加有什么作用,全身隱隱有些暖意来对抗酷寒。

坐上一辆老式的双翼飞机,格莫夫给两人介绍老迈的飞行员,“这是列瓦连科大叔,这是他用来给森林撒药的傢伙,我们出发。”

陈光对双翼飞机发动机的嘶哑声有些担忧,“万一……万一待会儿掉下去怎么办?”

格莫夫听了林云的翻译哈哈大笑,半晌才意味深长道:“有时候,你飞到了头,发现还不如中途就掉下来。”

这一段其实是在加拿大拍摄的,一段无人机的航拍镜头入画,从飞机舷窗视角展现西伯利亚大地无垠的壮阔景象。

镜头缓慢平移,强调空间的广阔与时间的流逝感,下方是无边无际的墨绿色针叶林海,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如同披著白色巨毯。

高空的光线清澈冷冽,雪原反射著阳光,形成大面积的亮白色调,与森林的深绿近黑形成高对比度。

充斥著蓝、白、黑的整体色调偏冷,营造出纯净壮美却又略带疏离的荒芜氛围。

短短的十几秒看得电影宫里的导演们嘖嘖讚嘆,他们是知道有无人机拍摄这样的技术存在的,相信经过《球闪》的推广,这个市场也要被打开了。

“西伯利亚,苦难、浪漫、理想、献身。”林云头靠在舷窗边,动情地看著异邦大地。

陈光此时对从她的那一天晚上回来后的异样已经不再惊讶,和女军官一起沉浸在了上个世纪的红色帝国遗產中。

只是后者的子民们並不买帐:“你说的是过去的和小说中的西伯利亚,现在这里只剩下失落和贪婪了,在下面的这块土地上,到处是无节制的砍伐和猎取,从油田泄漏的黑色原油到处流淌。”

大家都沉默了,直到下了飞机后跟著格莫夫艰难地行走在雪地铁轨中,三人来到一处隱蔽的隧道口,格莫夫像是带著他们探险一般,搬开了一块突出的大石。

一个直径一米的黑洞口露了出来。

在低矮的洞穴中几乎匍匐前行,狭窄的空间令人窒息,幽闭的恐惧隨著深入不断加剧。

突然,格莫夫直起身子,陈光两人也跟著站直,手电光照射下,他们面前出现一条宽敞的隧道,平缓地通向地下深处,先前看到的铁轨在黑暗中延伸远去。

隧道壁面平整,水泥墙上布满钉销和固定电缆的铁环。他们沿著隧道向下走去,寒意逐渐消退,空气中瀰漫著潮湿的气息,隱约能听到滴水声,温度已升至冰点以上。

前方的空间骤然开阔,手电光柱仿佛射入无边的夜空。光束在高处散开成暗淡的光圈,隱约照出高耸的洞顶。

每一步都激起层层回声,让人无法估量这个地下洞厅的规模,格莫夫停下脚步,点燃一支烟,准备开始讲述这里的往事。

“四十多年前,我在莫斯科大学获得物理学博士学位,我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我同成千上万的人一起,看著刚从太空返回的加加林乘坐的敞蓬吉普车穿过红场。”

“他挥著鲜,胸前掛满勋章。那时我热血沸腾,怀著去一个全新的世界创造一个伟大业绩的渴望,主动要求去正在组建的苏联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

格莫夫死寂的眼中燃起狂热,那是一代人对红色年华的追忆,彼时的他们,也曾经屹立在世界之巔。

“ 。”老科学家从怀里掏出伏特加酒瓶,“他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我——”

“加加林並不能在轨道上把一块石头像炸弹一样砸向华尔街,但我们如果成功,可以把帝国主义的坦克变成玩具。”

“於是我来了。”格莫夫顿了顿,“也是我这一生噩梦的开始。”

他有些嘲弄般地看向脸色凝重的陈光和林云:“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们还有救吗?”

“就在你们的脚下,曾经有 。”

“在这里曾装备过世界上最大的雷电模擬系统,最复杂的磁场发生装置,和巨型航空风洞等大型实验设备,以从各个角度最大限度地模擬球状闪电生成的环境。”

“最夸张的时候,巨型雷电模擬器產生的闪电强度,比自然界中自然闪电都大了好几个数量级,以至於北约的核监视系统检测到震波后,认为是地下核试验,我们的政府承认了,在核裁军谈判中因此吃了不少亏。”

陈光抬头仰望那座放置巨型电极的梯形台,它以深深的黑暗为背景,在电筒的三道光柱中显现出来,像是密林中阿兹台人的祭坛,有一种神圣感。

但可悲的是,当他们这些球状闪电的的可怜追隨者,满心欢喜地想要获取昔日帝国的研究经验时,却被告知这只是一场梦。

一场噩梦。

格莫夫在林云的追问下讲述了他的噩梦。

“帝国最顶尖的团队在 ,闪电电流是一万两千安培、电压为八千万伏、放电时间为一百一十九微秒。”

“就当我们以为可以轻鬆按照固有参数去製造出它、进而发展成为超自然的武器、在古巴飞弹危机期间为国铸剑时,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连姆·尼森饰演的老科学家格莫夫,脸色因酒精而潮红,又因痛苦而灰败,在对比度略微加强的镜头下可嘆而沧桑。

“在当时的国內,决定论和机械论是压倒一切的思维方式,科学家也是要被正智思想领导的,球状闪电被定位为应用项目,传统的线性思维决定了我们只能按照参数去不断尝试,但又不断失败。”

“所有人,无数人,从年轻到衰老,从疾病到死亡。”格莫夫感慨道,“我们不断更新重建雷电模擬系统、外加磁场系统、微波激射系统、空气动力系统,在这里度过了人生的黄金岁月。”

“八十年代中期,受星球大战计划的影响,球闪的研究得以扩容,一度达到了鼎盛,但最可悲的事情也发生了,我们根本无法生產它、更別说控制它。”

“即便偶尔在几万次试验中成功了一次,它也会飘飘然地突然穿墙出现在某处,像是死神一样隨机带走谁的生命。”

格莫夫泪眼浑浊,带著两个异国的研究者来到了梯形试验台的背面,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俄文字母,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里是三十年里为 ,国內的正智风波也隨时要大家去坐牢。”

他艰难地踮脚点著一个名字:“这是我的妻子,在我被迫害疗养期间认识的一位护士。”

“这是我的儿子,他被基地生產出的最后一颗球闪蒸发乾了全身的血液,成了一具乾尸。”

“当年的控制中心是多么明亮乾净,只是在那洁白的防静电地板正中,摊放著我儿子的遗骸,他即便成了这样,也要继续成为我们的研究对象。”

“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死了。”格莫夫痛苦地闭上眼,“在这种自然或超自然的力量面前,人类真的太渺小了。”

“科学的入口处,就是地狱的入口处!”特写镜头下,连姆·尼森饰演的前苏联科学家像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涕泗横流!

台下不乏观眾看得泪流满面,镜头切换到两人返航的飞机,以及陈光在內心的独白。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第一次是在郑敏的笔记扉页,这一次来自一个行將就木的老科学家。

他不由得想起但丁的《神曲》,地狱之门上写著一行字:

进入此门者,必须捨弃一切希望。

一次意外的西伯利亚之行结束了,但带给陈光和林云的震撼却远未终止。

性格怯弱,因为父母的惨死和整个红色帝国的失败而陷入悲观情绪的陈光,向军方的雷电研究小组请了个长假。

如果不是导师高波力劝,他甚至可能直接辞职。

即便他是起到关键核心作用的数学家、物理学家,也是目前唯一的全模型构建者,但这位陈博士现在已经很难再专心投入工作中去了。

除非他能祛除格莫夫在自己面前悽惨痛哭的场景,以及搞清楚那个发自內心的疑惑和叩问——

当我追逐球状闪电的时候,我在追逐什么?

但林云呢?

镜头中的的她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反倒因为外围局势的恶化,没日没夜地继续投入球闪及球闪武器的研究。

直到一年多以后,林云的男友江星辰找到了陈光。

性格怯弱、对林云充满好感的陈光,此前倒是见过这位年轻的舰长一次,只不过他纳闷的是对方给自己打电话的原因。

黄小名饰演的江星辰第一次在电影中露脸:“陈博士,有兴趣出海玩玩吗?”

“额……可以吗?”

“当然。”好奇心推动著陈光和这位珠峰號航母的年轻领袖见了第一面。

他南下到了港口边,隨处可见关於防空、防谍的標语,肉眼可见的战前氛围令人咋舌。

陈博士这一年多以来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在此前的博士选题的另一个方面、即关於龙捲风的形成和预报方面的研究上,取得了革命性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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