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三河党徒归附州署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那个闷热的夏日黄昏,迅速传遍了庐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最先感到震动的,是东城的士绅与商贾。
这些人和张崇是有极大利益关係的,其中有怨的,因为多少人家的商队、货物都是被周公山党给劫了去的。
而有些则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因为这些个都是和周公山有瓜葛的,毕竟商队又不是固定出发,而且被劫多了,自然也就防著了。
要不是有这些同行不断给周公山郎党们传信,他们能次次不拉?
这就是朴实无华的商战,直接买通盗匪把你给劫了,自然就贏了。
然后现在呢?雄踞肥西的张崇就这样人头掛在子城城楼上了,甚至连带他那十来名心腹党徒全被一锅端了。
痛恨他们的,自然是拍手称快,但大伙却对那位节度使的手段更加震动。
这是何等雷霆手段?才来不过七八日,先是驱逐了前刺史,又是裁汰了一眾州署的庸吏,贪官污吏被抄家,平抑了粮价,而现在连州里最凶横的豪盗都被剷平了。
就七八日,人家节师做了那些个刺史多少年都没能做成的事。
要不人家是节度使呢。
总之,此时的庐州城上下对於这位节度使已经有充分的认识了。
这是一个雷厉风行的猛虎,只认力量、信奉铁血。
怪不得人家都叫这位节帅是“淮西之虎”呢!果然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称號。
於是当夜,庐州城內大大小小的豪族、富商之家,灯火通明。
他们连夜清点家產,备下厚礼,第二天一早,衙署门前便车水马龙,前来拜见节帅、
输诚纳贡的队伍排起了长龙。
他们明白,面对这样一位强横的统治者,任何观望和侥倖都是致命的。主动投献,输上忠诚,不仅是求个心安,更是为了在这场庐州权力的重新洗牌中,为自己的家族爭取一个有利的位置。
而对於城中的普通百姓而言,反应则更为直接。
当张崇等人的头颅被掛上城楼,並有官府的榜文详细说明其勾结草军、图谋不轨的罪行时,整个庐州城都沸腾了。
百姓们对草军的恐惧是实实在在的,张崇的叛逆行径,无疑触动了他们最敏感的神经。
赵怀安斩杀张崇,在他们看来,便是为民除害,是守护庐州的英雄之举。
一时间,“赵节帅英明”、“保义军威武”的讚誉之声,在街头巷尾、茶坊酒肆间口耳相传。
之前因保义军入城而带来的些许不安与疑虑,在这一刻被彻底衝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民心,就在这一杀一赏之间,被赵怀安牢牢地抓在了手中。
衙署之內,赵怀安並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因为他深知,杀戮只是手段,整合才是目的,而且他在庐州的时间不多,如今没几日高就要过寿州了,他必须在这个时候和老高见一面。
这一次见面是江淮双雄的巔峰见面,直接决定著保义军和淮南方面今后的合作。
所以他必须儘快完成庐州方面的整合。
就在除掉张崇的当夜,赵怀安就將郎幼復等一眾庐州本地僚属召集起来,正式將庐州州治委任给了郎幼復,並將刘威留下主持庐州的军事。
刘威除了要以两山、三河党徒为核心,將庐州厢军给拉出来,还要从州里输送两千名精锐送到光州集训。
而王绪那边,赵怀安则派出了心腹將领李师泰,带领一支精兵,“协助”他返回周公山收拢残部,然后编入庐州厢军后营。
如此,刘威手上的兵力將达到三千,足够能守住庐州了。
而为了方便刘威掌控和树立威信,庐州此前的五百牙兵,赵怀安给刘威留下了三百,其他的都需要刘威自己去扩充兵力。
將庐州的兵、政事务都下放后,赵怀安唯一收进幕府的权力就是財权。
今后庐州的两税和盐铁、茶、商全部都会收到幕府手上,由直接隶属於幕府度支下的度支吏负责。
短短数日之间,通过一场精心策划的堂宴,赵怀安快刀斩乱麻,以雷霆手段震,以利益捆绑,以民心为基石,迅速將庐州这盘散沙般的势力,整合到了一起。
当然现在这种整合是毕竟粗糙的,也禁不住太多的磨链,但对於赵怀安来说,现今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庐州,这座江淮之间的重镇,已经从一个潜在的麻烦,被打上了保义军的烙印,为保义军日后扩充沿江势力打下基础。
当夜,赵怀安独自一人登上庐州子城的西城楼,凭垛远眺。
东城万家灯火,一片安寧祥和,城外,则是波澜起伏的西渺水,不断拍打著两岸堤坝。
看了许久,赵怀安转身下了城头。
从来就没有天经地义的安寧,总要有人为此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