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中隱

所以他在长安那段时间和这些人基本不怎么走动。

那时候他还不怎么理解,直到老张这会说了“中隱”这个东西,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些人都是这“中隱”思潮的信徒啊。

老张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让他窥见了这个时代士大夫阶层那光鲜外表下的腐朽与病態。

是的,这些人都病了,或者说这个时代病了。

大唐,不是亡於外敌,不是亡於藩镇,而是从根子上,就已经被这些精神上的蛀虫,给蛀空了。

那边张龟年说的更多了:

“其实这种中隱之思也是有现实原因的。”

“盛唐之前,士大夫们还是普遍尚实事,所谓『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或如『忘身辞凤闕,报国取龙庭”,壮志豪情,不落於人。”

“可安史之乱以后,世风日坏,有藩镇割据,党爭相伐,宦官弄权。为官者再想做实事就太危险了,动輒就是身败名裂,性命难保。”

“而且对於普通士大夫而言,也是上进无门,中央官职被世家大族垄断,地方职权为藩镇牙兵占据。是进则无门,退则不甘。”

“完全归隱山林,则需放弃俸禄,忍受清贫,当年孟郊搬家,都要借车载家具,家具少於车,清贫至此。”

“而留在朝堂,则需周旋於纷爭,违背本心,可一旦真的直言进諫,那又离祸不远。”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士大夫们从追求建功立业转向求身心安寧,对兼济天下已不再执著,而是更看重独善其身,只维持一种体面有尊严的生活就行。”

“所以这才有了身仕心隱的中隱。”

“他们隱於閒官,事务清閒,俸禄优厚,地处繁华而不喧囂。不执著於功名利禄,不纠结於荣辱得失,以閒情对抗俗务,蔚、品茶、读书、宴饮、写诗。”

“可讽刺的是,这些人越不执著於功名利禄,反而官就做的越大。越为中隱,就越是士名鹊起,朝廷就越是给他们升官。”

“而素有诗佛的王维就是这样,所谓终南捷径,就是如此。”

“如果那些从盛世遗留下的士大夫们还是有这样纯粹的中隱之思,那到了本朝,几乎都是一群尸位素餐,又博取清名的蠹虫了。”

“是以,朝上诸公紫千红,可最后百无一用。”

张龟年一口气说完这些,可见往日就对这种好名懒惰的士大夫们,怨念颇深。

赵怀安彻底明白了,他望著在场的幕僚和保义將们,说道:

“我很不喜欢这种人,拿了钱不办事!这种人是最坏的!”

“我保义军藩镇之內,绝不容许有这等『中隱』之官的存在!”

他看著张龟年和身边的袁袭等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不管他出身如何,学问多高,品行多清廉。在我这里,为官者,只有一条標准,那就是能做事,肯做事,做得成事!”

“不能为百姓兴利除弊者,便是庸官!”

“不能为我守土安民者,便是废官!”

“庸官、废官,在我治下,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给我滚蛋!”

“这官他不好好做,那就有的是人想做!”

这番话,掷地有声,不仅是说给张龟年听的,更是说给在场所有幕僚,乃至未来將要投奔他的所有人听的。

他赵怀安的藩镇,要建立的是一套全新的、以“实用”为唯一標准的用人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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