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运气很好,现在的保义军正好处在大扩张的最后时间,一旦他能踩到这个风口,就能隨风同起,从此一步快,步步快。
虽然其中风险是巨大的,毕竟扬州不是保义军的势力,要想暗杀扬州本地的豪势,其难度和风险自然不会小。
但杨延保还是有信心的,因为王公选的这个时机非常好,此时正是刘邮要走,高未到,在这权力交接的真空期,是扬州防备最鬆懈、人心最浮动的时候。
这些平日里与官府勾结、自以为根深蒂固的豪商,此刻就如同退潮后被遗弃在沙滩上的鱼,正焦急地等待下一次涨潮来临。
正想著,旁边的伴当已经压低著声音,凑到杨延保耳边,说道:
“都指挥,快到了。”
杨延保微微頜首,抬眼望去。
前方巷口拐角处,一座气派的宅邸轮廓在电光闪烁中若隱若现。
黑漆大门,门口蹲著两尊石狮子,在雨中被冲刷得油光发亮,仿佛活物一般,透著一股权力和金钱的味道。
门上没有掛匾,但扬州城里做大买卖的人都知道,这里是城东茶商行会之首,吴宏的府邸。
吴宏,正是此次行动的首要目標。
吴家出自浙西睦州,把控著浙西茶区与扬州水路,三代都在做“茶盐互易”的跨界生意。
他们將浙西茶叶运至扬州,换取淮盐销往南方,形成“茶来盐往”的循环贸易,在扬州城南设有吴记茶盐栈,是扬州最大的茶、盐转贸商站。
实际上这人之所以和保义军这么不对付,也有节度使刘邮授意,但这人做事不讲究,碰了保义军的底线了。
他不仅联合本地大小茶商抵制保义军的“小光山”茶,还数次动用港口背吏的关係,扣押保义军与福建海商交易的货物,还在牢里弄死了一个和保义军合作的福建大海商,手段阴险毒辣。
这不弄这个姓吴的,以后人家外商还以为保义军在淮南道不顶事呢!
对保义军来说,钱少挣了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这伤害了保义军的商誉,保义军现在商贸的摊子已经很大了,虽然在各地也有代理人,但如果只晓得做生意,那就是大肥羊!
更不用说,单单断人財路这一条,这姓吴的就该死了。
在王公看来,敢和保义军作对,那就是佛祖来了也救不了他!
能活这么久,只是还不想何和刘邮撕破脸,
但现在他的靠山刘鄴走了,正是收他的时候,也让扬州的其他豪商看看,以后这生意该怎么做。
“停!”
杨延保抬起一只手,十人的队伍瞬间定在原地,融入雨幕。
他侧耳倾听,除了风雨雷电,再无他声。
他仔细观察著吴府的高墙。墙体由青砖砌成,高逾一丈,墙头还铺著碎瓷片,寻常盗匪断难逾越,但在这些大別山的好汉眼中,这堵墙与平地无异。
杨延保回过头,对那六名山民的队將做了一个手势。
那队將心领神会,一挥手,他身后两名汉子立刻悄无声息地向前。
其中一人从腰间解下一卷细长的绳索,绳索顶端是一个小巧但结构精妙的四爪铁鉤。
他手腕一甩,铁鉤带著绳索便如毒蛇出洞般,飞向墙头。
只听得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嗒”声,铁鉤便牢牢地咬合在了一块墙砖的缝隙中。
大別山武士用力拽了拽,確认稳固后,另一名汉子已经如猿猴般,手脚並用,顺著墙面与绳索,几个起落便翻上了墙头。
墙上的汉子伏下身子,如同一只狸猫,警惕地观察著院內的情况,片刻后,他对下面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很快,六名大別山武士和杨延保的三名亲信都悄无声息地翻入了墙內。
杨延保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他落地时双膝微弯,將声音压至最低。
一股浓郁的梔子香混杂著雨水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吴府的院落极大,假山、池塘、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这是几代人的心血。
此刻,这些平日里精心打理的草树木都在风雨中狂乱摇摆,风捲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