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田令孜脸上的笑容才缓缓收敛,面无表情。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高和赵怀安,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
“让二位见笑了,”
他淡淡地说道:
“家里的孩子不懂事,需要时常敲打敲打。
堂堂亲王,李家龙子,在这位大权宦这边只被视为一稚童,这份霸道,这份越,已经到了无以復加的地步!
而那边高驛乾咳了两声,率先打破了这令人室息的沉默。
他知道,戏演完了,该谈正事了,於是笑道:
“中尉治家严谨,某家佩服!”
高打了个哈哈,然后指了指身边的赵怀安,笑道:
“今日某公带赵大过来,是有一事相求。”
田令孜的目光,终於落在了赵怀安的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之前在朝堂上的那种审视,而是饶有兴味,笑道:
“赵大,你觉得本公教训得对吗?”
来了。
为什么赵怀安最討厌和这些大人物相处呢?就是因为这些大人物动不动就喜欢给下面一个考验什么第一印象,什么细节决定成败,不管要求的是什么,其实质就是挑选与被挑选。
而悲哀的是,此时的赵怀安就是那个被挑选的。
但他是个成年人,也是一个利益动物,对於这种情况,他只是討厌,但晓得无可避免。
毕竟他赵怀安和眼前这位田令孜的权势差距太大了,甚至全天下比眼前之人还有权势的恐怕都没有。
对於这样的人物,你无论是鄙夷、愤怒、諂媚,实际上都没有意义的。
至於赵怀安,他现在需要过的就是田令孜態度这一关,无论你说这是服从测试,还是真的考教这一次赵怀安要是没能给出满意的答案,这关他怕是过不了的。
但赵怀安就是这种人,越是这种人生关键时刻,他的脑子就越清醒,心臟泵泵供血,肾上腺激素狂,脑子前所未有的清灵。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对著田令孜,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一礼。
而等赵怀安再一次抬头,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个混杂著敬畏、钦佩和些许憨直的笑容。
赵大开始了表演:
“回中尉,今日赵大算是开了眼界了。也终於明百了什么叫做“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就今日中尉的手段,且让赵大有的学呢?”
田令孜嘿嘿一笑,和旁边的高笑道:
“这赵大说话有意思,你老高帐下出人才!”
然后他点了点头,问道:
“咱家今日什么手段?”
赵怀安正色道:
“中尉,赵大以前在军中,只知一味猛打猛衝。今日见了中尉的手段,方知治国理政,与领兵打仗一样,都需要有霹雳手段,方能显菩萨心肠。”
“寿王殿下乃陛下亲弟,身边若是有心怀回测之徒蛊惑,於国朝社稷,是大大的隱患。中尉今日所为,看似严苛,实则是小惩大诫,帮寿王翦除身边奸侯,保其忠。帮陛下全其孝!”
“所谓惩前后,治病救人!”
“赵大愚钝,只能悟到这三分,但只这点就够赵大学一辈子了!”
当赵怀安说完这话后,连高都愣住了。
这赵大这么能说的吗?
而那边田令孜更是高兴极了,哈哈大笑,连连说道:
“好!你赵大不是有意思,是很有意思!相当有意思!”
也是这一刻,一直都紧绷著的田令孜,终於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
他很满意,眼前的这个赵怀安是个聪明人,不是纯武夫。
不过也对,一般正经人也不会当著小皇帝的面和公主跳舞。
这赵大有点意思在的,上一个这么有意思的武夫,还是安禄山。
这赵怀安不仅看懂了他的意图,还用最漂亮的话,將这意图给包装了起来。
这样的人,在哪都值得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