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快意,没有解脱,只有一片虚无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标儿.你安息吧】
【爹用他们的血给你祭奠了.】
【这大明的江山.爹会替你这一脉.用血洗干净】
血流成河。
但这河水的尽头,是更加深不见底的黑暗。
老朱此刻不禁有些茫然了。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而就在这时,云明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皇上.”
“说。”
老朱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个字。
却听云明小心翼翼地禀报道:
“回禀皇上,奴婢已经查清了,郭宁妃是受李贤妃,葛丽妃鼓动,才去奉先殿的。”
“她们曾经受过秦王、晋王、周王母族不少好处和恩惠,故而担忧皇上过于严苛处置三王,想要郭宁妃替三王求情。”
“而郭宁妃此前,一直是拒绝的,还以‘后宫不得干政’训诫她们。”
“但是,当她们听说皇上持剑去了奉先殿,还召见了三王,都慌了神,故而.”
话到这里,云明便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郭宁妃闯宫,应该没有私心。
但对老朱来说,却很愚蠢。
因此,老朱并没有在郭宁妃这件事上,露出半点同情,反而极为淡漠地下令:
“传咱旨意,将李贤妃、葛丽妃全宰了,与郭宁妃陪葬!”
云明浑身一颤,却不敢有半点迟疑,连忙应答:“奴婢.遵旨!”
领完命,他便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老朱忽地反应了过来,冷声道:
“是谁给郭宁妃她们传递消息的?咱身边什么时候多了‘长舌头’?”
唰!
此言一出,云明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地道:
“皇爷恕罪!是奴婢管教不利!奴婢一定彻查此事,给您个交代!”
老朱冷哼一声,但没有责难云明,又沉沉地道:
“去把蒋瓛叫进来!”
“是!”
云明擦了擦心中并不存在的冷汗,连滚带爬的出了大殿。
很快,一直守在殿门外的蒋瓛,又进了大殿。
却听老朱平静而淡漠地道:“秦王府那个王氏,晋王府那个邓氏,查得怎样了?”
通过后宫这件事,他越来越觉得,标儿之死背后还有推手。
因为无论是秦王、晋王、还是周王,都没有能力布这么大的局。
毕竟‘死士’这种东西,一般人培养不来,而且还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行凶,本身就代表着不简单。
只见蒋瓛反应了一瞬,连忙禀报道:
“回皇上,臣也是刚刚得到陕西那边传来的消息,邓氏数月前就患病死了,而在不久之后,她全家也中毒身亡了,无一活口。”
“至于王氏,在秦王赴京后不久,也病故了,据说得的是急症。而她的家人,同样出了变故,无一幸免。”
“唰!”
老朱的眼睛蓦然闪过两道骇人的冷光,直射蒋瓛:“冯胜、傅友德、叶升他们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让他们看好王府内的所有人吗?!”
“这”
蒋瓛冷汗‘唰’的一下就出来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
“这些情况,是臣属下报上来的,具体发生了什么,臣还要仔细调查才知道。或许,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人灭口。”
“哈!”
老朱狞笑一声,笃定道:
“这还用说吗?这就是杀人灭口!咱标儿的死,肯定还有其他人插手!老二、老三、老五,皆是棋子!”
说完这话,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怒道:
“给咱查!一点一点的将这个幕后黑手揪出来!咱要将他碎尸万段!”
“是!”
蒋瓛连忙领命,正欲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老朱忽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眯眼道:
“张飙那混账东西怎样了?”
“回皇上,在傅友文他们被押出刑房前,张飙在牢房里嘲讽了一遍他们四人的狂言,说大明离开了谁照样转!”
“就是现在把他们那帮蠹虫剥了皮,也有人替代他们!”
“还说那个叫郁新的郎中能替代傅友文,还有那个铁铉能替代茹瑺,甚至比他们做得更好!”
“另外,工部、吏部,他也提了几个人。骂得傅友文他们心若死灰,绝望连连.”
老朱冷笑一声,旋即呢喃了几遍张飙提及的几个名字,又道:
“咱要去见那混账最后一面!他或许知道幕后黑手是谁!”
“啊?皇上.”
蒋瓛吓了一跳,连忙想要劝阻老朱,毕竟老朱每次见张飙都没好事。
但老朱却冷冷看向他,道:“怎么,你也要教咱做事?”
“臣不敢!”
蒋瓛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多言,当即便为老朱引路,朝着诏狱方向走去。
诏狱最深处,甲字叁号房。
与外界的血雨腥风相比,这里竟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张飙依旧靠坐在床上,甚至换上了一身相对干净的囚服,头发也稍稍梳理过,仿佛不是待死的囚徒,而是即将赴一场寻常约会的客人。
沉重的铁链拖曳声由远及近,打破了牢房的寂静。
牢门被打开,朱元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没有穿龙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但那股无形的帝王威压,却比任何华服都更令人窒息。
蒋瓛如同影子般跟在他身后,垂手肃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老朱一步踏入牢房,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就锁定了床上的张飙。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这个搅动了整个大明风云的’妖孽’从皮到骨,从血肉到灵魂,都彻底看穿、碾碎。
牢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张飙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却浑不在意,甚至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嘴角勾起那抹标志性的、带着浓浓嘲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