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个两个都觉得日子过不下去,完全是勉强支撑着熬到现在。
这天下午,大棚屋中的学生们正聚在一起统算各处水深数目,还在做着比对的时候,就听得外头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人快步进得门来,满脸喜色地道:「诸位!诸位!快来!我家给我捎带吃的来了!」
诸人纷纷撂下手里事情,全数围了过来。
「许大,你家里给捎什幺了??」
「够不够分?分给了我们,你还有得吃的吗?」
许大把背后篓子卸下来放在桌面上,打开给众人看:「够!够!老大一个包袱,全是肉干、墨鱼干哩——说是从宋记——酸枣巷宋小娘子那里买的!」
里头自有太学生,脸上的油光立刻亮了三分——「宋记甚时也有肉干、墨鱼干了??宋小娘子不是只卖糯米饭、烧麦、饮子吗??」
「不是说去了滑州!」
「这就回京了吗?滑州的堤坝修好了吗?什幺时候咱们这里也快点修好啊!」
「甚时才能再吃到宋小娘子糯米饭、烧麦啊!」
屋中也有其余书院的学生,少不得问一句什幺宋记、宋小娘子。
于是自有人给众人介绍谁人是宋小娘子,又说宋记乃是太学、南麓书院两院后门食巷中极出名的一间早饭摊子云云……
「……你随手在太学学斋里抓十个学生,里头可能有不认识邓祭酒的,但是肯定个个都认识宋小娘子!」
「许大,你怎买到这许多的!」
一时许大已经把篓子里头一包一包的肉干给取了出来,拆了一包,正要给众人分。
他听得这话,忙道:「我家住临巷巷子尾,跟酸枣巷挨着,同那宋小娘子算得上邻居,我爹娘方才还托了人捎信过来,叫我要是吃着觉得这肉干好,看着差不多吃完了的时候,赶紧叫人送信回去,他们再买了送来就!」
众人各自拈了一片肉干,小心翼翼送到嘴里,俱是嚼得十分珍惜。
宋记的肉干、墨鱼干,如何香,又是什幺味道,自不必多说,更何况众人许久没有正经肉吃,乍然得了这一口,有人险些眼泪都要流下来。
一时人人问话:「还能买吗?能不能叫咱爹娘再去买些?」
「多少钱一包啊?」
「来,来!一起凑个数吧!也不晓得这鬼地方还要待多久!」
学生们正登记算帐,门外却是又有一人蹬地摔门地走了进来。
「谢二,这是怎幺了?门惹你了?」
「快过来,许大家里捎带了许多肉干,是宋记的!我们吃了,都说要买——你要不要也来尝一口,一起凑个分子的?」
被换做谢二的人气闷非常。
他走到众人中间,恨声道:「我去州衙送文书,途经京开大街,你们猜我见着谁了?」
也不用旁人真猜,他就一口气把底给翻了出来——「我们在这里辛辛苦苦、从早到晚干活,蔡秀同田缗、刘贯、吕定阳、冯嗣丰他们他们一行十来人,在听风楼里头吃酒玩乐!」
「你怎的知道?」
「莫不是看错了??」
「看错个屁!他们开着窗,还要站在窗边钻头出来,催那陪宴的伎人以『骤雨』为题唱曲呢!怎的不淋死他们得了!来这里都几个月了,他们干过什幺活啊!样样都是我们做!」
屋中一片沉默,无人有力气说话。
半晌,许大默默把一包肉干推到了谢二面前。
「罢了,别想,只当没瞧见吧——不然我们又能怎的办?吃肉干!吃片肉干,把那什幺『骤雨』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