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辛奉还说是「先拿来用」,今次到了杜好娘口中,就变成了「给」。
宋妙自不肯收,把那金子重新包好,推了回去,道:「我不是不给嫂子面子,只我这里本来逐月还得好好的,突然来一笔大钱,一次还清,怎幺同人解释?若说借你家的,明日就许多人用去浚仪桥街找巡检同嫂子借银借钱,若说是自己得的,又没有根由,更招人眼——巡检在京都府衙许多年,嫂子必定见得比我多,不用我多说,也是晓得的。」
又道:「况且家里也要用钱,老大若是回来,也要到成亲年纪了吧?另有两个小的正是用钱时候,好容易手松些了,自然要养得更精心,再有巡检很快就回衙门,下头许多兄弟,他做个当头的,难道不用管顾,依我说,太后这一笔赏金,给得正是时候,若没有,嫂子持家都辛苦呢!」
她一番坚辞。
论口才,说道理,杜好娘跟辛奉是一家的,如何讲得过宋妙,劝着劝着,自己都觉得好像对方更有理,声音都虚了三分。
宋妙最后一锤定音,帮着她把金子缠了回去,道:「嫂子放心罢,我若有不凑手那一日,头一个来找你借——你把钱拢紧些,日后要花的地方多着呢,眼下巡检得了名,虽然好,也又不好,说不得多少人要理直气壮上门来讨好处!」
这一句,简直说得杜好娘不能赞同更多,跟着抱怨了好一会,道:「生出来三四十年没见过的远亲,突然就跟地上赖皮藓一样,一下过雨,全冒出来了,人人说自己沾亲带故的,又上门闹着借钱,偏还不能撵,一撵就说你忘本!老辛此时又不同从前,许多人都盯着,哎!」
两人说了会话,杜好娘便道:「我晓得你忙,就不在这里打搅了,若有事就来找我!」
她把篓子里许多果子、礼品取了出来,宋妙自不叫人空手走,去得大厨房里,捡了些肉干、墨鱼干,又有时鲜果子等物,让大饼登记在册,免得乱了帐,这才预备把人送出门。
见得宋妙把那篓子重新装满,杜好娘忙摆手,道:「拿这许多给我做什幺?你这样,下回我不敢来了!」
宋妙笑道:「也不多,一样给一点罢了,里头另有一瓶嫂子今日尝过的青梅露,拿熟水一兑就很好喝,做排骨时候要是想做酸甜口,给两颗梅子,风味更足。」
又道:「缺钱时候我还要上门借哩,得眼下就先把嫂子当财主供起来,免得日后不认识!」
杜好娘笑得简直要露牙花,道:「你这妹子!」
又道:「罢了,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不同你客气了!」
说话间,正要出门,她一转头见得后院好些个竹架子,架子上又有簸箕,上头晒的尽是肉干等物,全数挤在半边角落。
因看食肆里拿绳扯了布拦在中间,杜好娘好奇心起,顺口便问了用处。
宋妙答道:「因此处是后院,虽尽力避开,难免要出出进进,扯布挡着,一则免得人行走时碰到,二则总有说话、打喷嚏的,又有行走时候带灰撩土,可以拦一拦,虽未必十分有用,总归比没有好。」
又道:「可惜院子太小,屋子也太小,施展不开——眼下好些单子都排不开做,我也正犯愁呢。」
杜好娘的眼睛「噌」的就亮了,忙不迭道:「我们咧!我!我们啊!」
她急得险些秃噜了嘴,说了三回,才把话说囫囵,道:「我们那院子大啊!后头有个大坪,正合晒东西!不如拿来我这里晒!」
宋妙笑着道了谢,却是摇了摇头,道:「多谢嫂子,只是太远了。」
又道:「肉干蒸、晒都挺麻烦的,时不时要翻面,又要防虫防鼠,故而最要紧是离得近,若能跟食肆在一条街上最好,一旦远了,就顾不过来——这东西时时要盯看,毕竟入口,也不能有闲杂人等出入。」
杜好娘闻言,「唉」了一声,道:「也是,到底太远,况且老辛跟人交往多,家里常常不得清净的。」
又提议道:「不如租个大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