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儿听得人说,衙门里好些人催上头催个不停,说他们也要跟太学一样,从你这里外采馒头、糯米饭一应吃食!」
他说到此处,又问道:「欠的钱还多幺?我那里得了太后赏赐,老大一处宅子白住着,另又有赏银,平日里其实用不着多少。」
「这一向你嫂子特地同我商量过了,她让我来提一嘴——不如先把我们那里赏银拿过来还债,日后你攒出来,再慢慢还我们的就是,左右家里两个都还小,出嫁还早,也不急着要嫁妆……」
宋妙哪里想到竟有这样一桩事,连忙摇头,道:「我能挣钱,巡检放心,请嫂子也放心!」
「晓得你能挣,只是也不要把自己逼太紧——就是怕你不好意思,她才叫我先来说一声,明日就自己上门来送钱。」
宋妙吓了一跳,狠辞了一番,见辛奉油盐不进,只好道:「我家欠债实在多,不是我这里摆几个月摊、做几个月生意就能还得清的,幸而债主们都宽厚得很,多数也不催我,只要按月如数还了,他们反倒过来还要劝我——虽如此,到底全是外人,欠他们钱,我心里着急,也有心多多卖力挣钱来还。」
「若是欠巡检同嫂子的,我只觉得是自己人,不着急了,就没了那个心气,反而不利——当日韩公子说要挂银在我帐面上,叫我先拿去还钱、重修铺子,我也是一样说法,他方才罢了。」
听得宋妙连韩砺的银子都给推了,辛奉晓得自己说话已是不中用,便住了嘴,心中暗暗另有打算。
一时时辰到了,他被喊去后院,分了烤乳鸽一只——吃得满嘴流油,吮指嗦骨,本还想要给家小买两只回去,因听得宋妙说鸽子出炉,一旦凉了,风味大减,肉汁也会流失大半,不如下回带了家小来,现烤现吃,这才作罢。
因知是送人,宋妙就叫大饼和张四娘拿带盖编篮垫荷叶,将叉烧分切好装上,外头贴纸一圈,封住篮子,特地又把前次韩砺帮忙刻的章找出来,盖上「宋记食肆」四个圆字。
辛奉识字不多,可见了这几个字,却是忍不住赞了一声,道:「你这店章好!一看就喜庆,有福气!」
宋妙笑道:「正要谢过韩公子,他刻河道上名章时候,忙里偷闲,特地帮忙刻了这店章——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答谢。」
辛奉顿时把那章看了又看,夸得更起劲了,道:「我就说,怎的这章比旁人的好看那许多!」
他要买的叉烧甚多,分切、装篮都要时间,等选好了肉,宋妙就想着先领人到前堂去坐。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半路,辛奉忽然停了步,指着一旁问道:「那缸都破口长青苔了,怎的还不扔?是不是太重了,搬不动?我叫几个兄弟过来……」
宋妙转头顺着他的指向一看,顿时笑道:「那本是从前店里用的水缸,因破了口,又裂了缝,容易漏水,我就挪过来养鱼了——那青苔也是我养的。」
辛奉听得半懂不懂,道:「青苔还能养?倒不如种菜、种花?」
「我这后院做半个厨房用的,种菜种花,少不得浇水施肥,又引虫招蚊,究竟不好。」
说着又带他去看青苔,道:「其实就是多点野趣。」
「我实在大老粗,分不清这个。」辛奉哈哈笑,探头一看,见得里头许多鱼,又愣了,「怎的净养些灰不溜丢的?又小,尾巴也不长,摆尾都摆不好看——等我回去同你嫂子说一声,叫她得空时候,带我去花鸟坊子里给你买些漂亮鱼!」
宋妙笑着解释道:「我实在不会养鱼,怕养死,也是韩公子顺路捎带来的,说是问过,这些个鱼十分耐养——果然两个多月了,只只都还活着!」
听得是宋妙的要求,又是韩砺找回来的鱼,辛奉一下子连缸带青苔,跟着里头各色鱼都看顺眼了,越看越喜欢,道:「你不说倒不觉得,你一提,哎哟,确实只只精神,比旁的鱼强多了——虽颜色不鲜艳,游得倒是都很卖力,不是那等溜号的,果然正言挑的鱼,宋小娘子养的鱼,就是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