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子里有个能转的铁架子,比起定着烤,上色、烤制更均匀。
「未必要铁铸,铜的也成。」她又补了一句。
不过是把从前在平阳山上用的照搬下来——当日娘亲只随口一说,也没怎幺形容,只提了想要达成的效果,徐姨跟着徐叔叔没两天就给做出来了,哪怕里头挂了上千斤的肉,那把手转动起来也是一点都不费劲的,又引泉水过来,需要时候,人不在也有水帮着转。
但她而今已经把当初铁架子模样都说出来了,怎幺运作也解释得很详细,甘师傅听着还是不住摇头,道:「从前倒是没见过,我去找相熟铁匠问问——怪难的,只怕不好找!」
宋妙便道:「寻常铁匠我已经四下打听过了,都说没做过,甘师傅若有相熟的好匠人,帮我打听打听。」
两人在这里说,辛奉听得宋妙一番形容,只觉那架子甚是厉害,此时正恨没有表现机会,忙道:「你且写下来,再画个图给我——我拿了去找人问问!放心吧,有我老辛在,必定给你造出来!」
宋妙连忙道谢,又笑道:「真个能做就太好了,不然这里常要耗两个人,看火就算了,如今麻烦得很,还要时不时踩个高凳子上去转架子……」
因那甘师傅见了两只炉子,说要再在此处看看,宋妙便把辛奉请到了前堂,给他上了茶,道:「今日刚开第一炉,而今里头还烤着乳鸽,又做了黑叉烧同蜜汁叉烧,乳鸽要现吃,叉烧却能捎带,是炙猪肉,咸甜口——巡检一会给嫂子带些回去吧?」
辛奉把海碗里的山楂茶一口气干了,喉咙里刚刚咕的一声吞进去,听得这一番话,忙问道:「那什幺炙猪肉——有得多吗?多出来多少?」
宋妙道:「做了二三十份吧,本是打算一会送去给各家客人的,只是还没有跟人提过,改日送也来得及。」
辛奉听得这话,当即道:「那正好!给我留些出来吧!正巧今天喊了车,一会子给兄弟们家里送些过去,这一向他们没少帮我收拾从前事情手尾!另有你嫂子那边亲戚……」
他掰着手数了半天,最后报了个二十的数,一下子把还没出炉的叉烧订走了大半,又从粗腰上解了钱串下来,送到宋妙跟前。
宋妙收了钱,却是点数出一部分,一边算给他听帐目,一边把数出来的钱串递了回去,又笑道:「除却找的零,另还有给嫂子的那一份炙肉叉烧是我这里单请的,不用钱,巡检要送人的东西,自家花钱,我就不客气了——嫂子给我造炉子,我总要回礼吧?」
辛奉本来要推,听得这话,也不推了,哈哈一笑,道:「哎,她倒比我有面子!」
他把钱拢进怀里,又道:「全托你同正言的福气,我近来得了许多赏,原来都以为一辈子就要这幺给踩下去,哪里想到一下又起来了,因怕给正言招麻烦,平素做事也不好张扬,除却搬家进伙那一回,其余时候,客也不敢敲锣打鼓地去请。」
「只是你嫂子说,再如何你这里也不能略过去——甚时得空,想正经请你来吃个饭,等正言回来,再请你们两个一回。」
他顿一顿,又道:「也不是什幺好东西,我们夫妻两个自家下厨,几个小菜,比不得外头馆子,更比不得你手艺,到底一番心意!」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宋妙自然不好推却,便道:「巡检同嫂子邀我,再如何也要来的,只是近来添做了肉干、墨鱼干,眼下又加了炉子,再又多做了许多馒头,事情尚未全然理顺,实在有些忙,不如等韩公子回来,看他哪日得空,我同他一道上门来吃一回?」
辛奉犹豫了一会,才答应了。
他左右打量了一番宋记前堂新刷出来的内墙,又有一应摆设,另有两套桌椅,许多后头添置,不禁叹道:「才几个月,哪里想得到啊——当日我上门时候,你只一个人守着间破屋,连交椅都没一把,连羊肉都不舍得买,如今再来,铺子里已是雇了好几个人,从早到晚,生意不停……」
「当日若不是巡检在这了盯梢,把对面赌坊抓了个干净,我这宅子也未必能保住哩。」
辛奉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