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落乎?”
“贼落。”
辛奉放声大笑。
***
看完最后一个字,赵昱只觉心头一紧,鼻头一酸,至於双眼,竟也含泪,泪隨字而落。
一整篇文几乎全用白描来写辛奉,哪怕后头写吕茂,吕茂越奸猾、越谨慎、越果断,越说明从前辛奉没捉住他乃是情理之中,即便后头捉住,也多靠了从前辛奉带著许多人辛苦得来的线索。
文中乃是全然中立,同样描出他性格缺陷、行事冒进一干毛病。
但看完这篇文章,所有人几乎都会一面倒地生出一种不平来——为什么?凭什么?这也要降职吗?这也要受罚吗?
可不平才起,又会被文中內容提醒——本就是错的,若是朝廷不按章处置,处事容情,那世上再无规矩可言。
文章看完,人不会愤怒,只会惋惜。
衙门没有错,辛奉或许有错,可那错在寻常百姓眼中,根本不算错,况且世上有些事情,本来也没有所谓对错。
只是太可惜了。
旁人只能嘆惋,幸而赵昱不一样。
“这个辛奉。”他忍不住笑,那笑中仍旧带泪。
杨太后忙叫人给儿子送了布帛、铜盆上来,也陪著落一回泪,復又问道:“不知那辛奉而今何在?伤势如何了?”
“既是重伤,想必没有那样快好。”赵昱道。
他道:“母后,此人诸多功劳苦劳,又是这样为人做事,怎能置之不理?莫说叫百姓看了,只会以为我赵家刻寡薄待,日后还有谁人肯用命用力——就算百姓不说,朕心中又如何过意得去?”
“可他虽然情有可原,到底行事不周,导致走脱了贼人是事实,要是一朝推翻,何如朝令夕改?况且京都府衙並未做错……”
杨太后立刻摇头,道:“我儿说得对,朝令夕改,是为不妥,天子金口玉言,你一发话,下头人难免揣测,日后再难做事的……”
她想了想,道:“我一把年纪了,眼下早不管你们朝廷事情,正合出面。”
说著,对一旁宫人道:“你带我的礼上门探望一回,看看那辛奉辛巡检眼下什么模样,能不能挪动的。”
***
蟠桃巷中,刚催著两个小儿自己穿好衣服,让她们自去洗手,又给丈夫换了一盆水洗脸,杜氏就听得有人敲门。
一应门,正是那宋小娘子找来的帮雇提著早饭上了门。
对方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收拾起东西来很麻利,干活也仔细,难得的是很少打听私事,也少有废话。
两天下来,杜氏已经对她很满意。
这一位帮雇摆好了早饭,等眾人吃完,方才收拾桌子,又把屋子收拾了一回,將头一天换下来的衣服也洗晾了。
一应家务做好,眼见到了时辰,那帮雇將要下工的时候,却是没有立刻走,而是站在门口悄悄问道:“杜娘子,你们家那位官爷是不是姓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