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酬劳
来人速度实在太快,钱忠明虽然不至於年迈,一个平日里只会打五禽戏、养尊处优的老吏,哪里躲得开对面年轻力壮,日日操练的兵卒。
他脑子已经反应过来,身体却不会躲,被对方一扑一压,来了一个屁股落地倒栽葱,“噔”的一下,只觉自己后尾椎骨头狠狠磕巴在地上,登时痛得惨叫一声,眼前一黑,跟魂都给扯出脑子似的,整个人动弹不得。
见得官兵,又是这样肆无忌惮抓捕,更见老爷这样惨状,身旁侍从、小妾,俱都惊叫著散了开去。
倒是钱忠明忍著痛,张著唯一能动的嘴,怒斥道:“你是哪里来的兵,奉了谁人命令,难道不晓得我的身份?竟敢谋害朝廷命官!谁给你的狗胆??”
那小兵咧著牙道:“老子奉命上门拿人,衙门给的豹子胆!”
口中说著,手一拧,就反扭了被自己压在屁股底下人的双手。
钱忠明痛得一边大叫“撒手”,一边又喝道:“小子!你上门拿人,可有逮捕文书?!”
他还要再骂,却听前头一人声音更大,答道:“逮捕文书在此!”
不多时,一群兵丁就围了过来。
当头那个將手中盖了大红官印的文书在钱忠明面前一亮,冷哼道:“钱孔目,有人举报你偽造官文、受財枉法、指使他人纵火杀人,我奉上官之命,前来押捕——一起走一趟吧!”
说著,又对身后人道:“把这宅子前后院都围死了,不要跑脱了一个!再仔细搜查赃物罪证!”
方才被按在地上,钱忠明虽然狼狈,却依旧是惊而不慌的状態。
然而此时此刻,等到被人搜过身,取下一应东西,戴了枷上了銬,又推搡著往外走,他发现竟无一人来问自己伤,也无半点照顾时候,终於觉得今次不大对劲起来。
不是头一回被抓了,但从前客客气气被请到衙门,同今日这样恶狠狠上门,抄家灭门一样做法,区別实在太大。
等到被塞进了车厢里,钱忠明早已头晕脑胀,虽不知究竟什么回事,但很晓得今次事发突然,当要早做安排。
他这会子不但衣服乱了,幞头也早不知掉到哪里,头髮便跟著乱糟糟的,遮落下来,粘在右脸上。
连甩了几下,不好使力,他没有把那头髮甩开,却顾不得再多,因听得那马车一动,见得车厢里另外三人,强自定神,试探性地道:“三位小兄弟,你们给我带个信去城东蟠桃巷的彭家,只说我因事被抓,让里头人立时进京——不用做旁的一点事,只用带这个口信。”
说著,又拿下巴对著腰间努了努嘴,道:“我此时腰带里缝有金边玉扣一枚,尽可拿去作为报酬,等到了彭家,他们还会另有重酬,只说我交代的,让一人取给三百贯……”
无论是金边玉扣,还是三百贯,对於寻常兵卒来说,都是极为惑人的一笔数字,干上半辈子,都未必能得这许多。
然而听得他这样话,却无一人搭理。
钱忠明的心越发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