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润生起身从怀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包,走到阿强边上轻轻放在桌上。
「前阵子托朋友从城西百草堂带的上等川贝,你拿去给你家人熬汤试试,对咳嗽有奇效。」
阿强看着那包药材呆愣片刻。
百草堂的药出了名贵,这一小包至少得一块大洋。
他嘴唇哆嗦,声音沙哑:「你……我……我们不认识。」
「都是苦命人搭把手罢了。」冯润生笑了笑。
他端起杏仁茶喝了一口,目光扫过远处还在吹嘘的工人,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
「昨晚……很凶险吧?」
阿强的心猛地一揪,点了点头。
「那位陈大师的本事确实大。」
冯润生看似赞叹,语气却带着一丝忧虑:
「只是这种改天换地的手段是要遭反噬的!你们拿了双倍工钱,他拿了名声,可万一那地下的东西被彻底激怒,报复到我们这些住在城寨的普通人身上……谁来担这个后果?」
他的话让阿强想起了阿明痴傻的样子,那不就是报应吗?
「我不是不信他。」
冯润生恳切地看着阿强,眼神真诚得像一位担忧邻里的长者。
「我只是怕!我一家老小都住在这里,阿强兄弟你是个孝子,为了母亲的病连命都不要。我佩服你这样的汉子,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请你帮个忙。」
「我……我能帮你什幺?」
「那个姓陈的,他不是神仙,他也是人。我只想知道他接下来还要做什幺、用了什幺东西、说了什幺话!我得找懂行的先生看看,他这幺做会不会给城寨留下无穷的后患。」
冯润生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帮我不是害他,是看着他!是保护我们整个城寨!也是在保护你的家人。」
阿强的内心在恐惧、怀疑和那一点点被煽动起来的「责任感」之间疯狂摇摆。
冯润生看出了他的犹豫,将一张二十块的港币,从桌子底下悄无声息地塞进了阿强垂在腿边的手里。
钞票的触感让阿强浑身一颤。
紧接着又一个冰冷坚硬的小物件被塞进了他的手心。
「这是什幺?」阿强下意识地想抽手。
「一个哨子——」
冯润生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
「放心,它吹不响,凡人的耳朵听不见!但它发出的声波能和我这边的『东西』产生共鸣!我只需要知道一个确切的时机而已....」
他看着阿强,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当陈大师最虚弱、精神最松懈的时候——比如他刚刚施展完某种厉害手段,你觉得他已经到了极限——你就把它攥在手心用力捏紧,如此而已。」
冯润生收回手端起茶碗,仿佛什幺都没发生过:
「这是我借给伯母买药的钱!一个孝子不该被钱难住!你什幺都不用做,只要在『那个时候』捏紧它,剩下的与你无关。」
冰冷的铜哨和那张大额钞票,一个代表着未知的危险,一个代表着母亲的希望。
在茶楼的喧嚣掩护下,阿强颤抖的手指最终还是将它们攥进了掌心。
他没有擡头,也不敢再看冯润生一眼。
冯润生满意地离去,他没有看到,那个刚刚为他续水的茶楼伙计,在转身后不着痕迹地瞥了他和阿强的背影一眼,随即端着空壶进了后厨,对一个正在切墩的、耳朵上缺了一块肉的汉子,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汉子点了点头,擦了擦手从后门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