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脚虎的手下上前,一人抓一条胳膊将她架起,另一人直接从怀里掏出两块大洋塞进她手里,凑到她耳边恶狠狠低语:
「虎哥说了,拿了钱就闭嘴!你那个在猪油仔档口输红了眼的儿子,手还想不想要了?再闹就把你全家都扔进这渠里当人桩!」
那妇人先是一愣,随即爬起来千恩万谢,甚至主动帮着维持秩序,把其他想闹事的人都骂了回去。
有暗娼馆的老鸨抱怨封堵排污口影响生意,带着手下几个浓妆的姑娘堵在巷道里哭哭啼啼。
陈九源甚至没有露面,只让猪油仔递了句话过去:
「陈大师说,你这生意本就折损阴德。如今工程要动的正是积攒了城寨百年秽气的阴煞之地。你若阻拦,煞气寻不到出口,第一个反噬的就是你这污秽汇集之所。你若不想以后姑娘们都染上烂脸的怪病,客人都绕道走,就最好自己把门口收拾干净,再焚香祷告。这叫破财消灾,懂吗?」
那老鸨听完,嘴唇没了血色。
她不怕差佬、不怕烂仔,但她怕断了财路,怕鬼神报应。
隔天,她不仅自己带人把门口收拾得干干净净,还主动给施工队送来凉茶点心。
此类事在城寨内层出不穷,却都在金钱与威慑下被一一摆平。
陈九源每日都在工地,他一身鸦青长衫,在泥泞与汗臭中行走,袖口与下摆却总能避开污渍。
他话不多,偶尔在图纸上一点或对工程师低语几句。
有时会亲自抓起一把混了硫磺的水泥在鼻尖轻嗅,确认配比。
工人们起初只当他是警署派来监工的斯文少爷。
直到亲眼见他几句话就让城寨里最难缠的地头蛇和泼妇乖乖听话,看他的眼神才从轻视变成了敬畏。
在这支怪异的施工队里,最痛苦的莫过于王工程师。
王启年,二十五岁,刚从东洋留学回来的高材生,一肚子精密机械理论和建筑标准,被工务司派来当技术顾问。
「陈先生!」
王启年扶扶金丝眼镜,指着图纸上一个被红笔圈出的地方,铅笔几乎要将图纸戳破。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这个位置的管道铺设,按照力学结构和流体力学原理,都应该走直线!路径最短,结构最稳固,还能最大限度利用水流的自净能力!你为什幺要让我们绕一个毫无意义的『S』形弯?这会增加至少百分之二十的材料和工时,是对纳税人钱财的巨大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