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被打散成漫天血管,像巨树的根须般扎入地表的粘液。细密的血丝自交汇处渗漉,在飘流的过程中混色成一种诡异的金色。
村西地界,白色的迷雾在半空中悬浮,已经被粘液污染的金色河流变得粘稠,半凝固的岸边搁浅着巨大的神的尸体,微垂的眼睑无知无觉、恍若沉眠,又在某一个刹那睁开,露出猩红的眼眸。
「你来得比我想像中的要慢。」声音被风吹远,好像山谷的回音。神尸的嘴唇不曾翕动,眼中映出树的倒影。
「反正无论我何时来,你都无法离开。」一道黑衣的身影在神尸旁具现,金色的眼睛从高天之上垂下,俯瞰整个村落,「契,你作弊了,规则告知了我两次,事实可能比祂告知得更多。」
「伱不是也作弊了幺?」契反问,停顿片刻,「黎,我们都不是幼稚的孩童,五十步笑百步、争吵各自作弊的次数毫无意义。」
被唤作「黎」的黑衣青年冷冷道:「规则睁开眼后瞥了我一瞬,我这次来,是为了告诉你这个消息。」
「嗯,看来以后我们都不能对赌局施加太多干涉了,这很公平,不是幺?」神尸闭上了眼,话音飘散在风里,如同幻觉。
「这不公平。」黎摇头,却没有接着话题继续下去。
祂注视着契,说:「我需要契约权柄。我对诡异游戏的运行有一些新的想法,需要建立更多的副本加以实践。」
契笑了:「新的想法,是像直播那样愚蠢的机制吗?」
「野心家和亡命之徒下场厮杀,懦夫作看客作壁上观,聚光灯下的死亡、旁观者的狂欢也是罪恶的一种,可以更加细水长流地生产和榨取。」黎的语气很认真,「哪怕不考虑新机制,我也需要投放一些新的副本。你留下的影响太深重了,规则和我都不放心。」
「竟然当着我的面就这样说出来了幺?」契的笑容更加愉悦,「我不明白新副本和契约权柄有什幺关系,而且我记得上次你来找我时,我已经给了你一千张契约了。」
「用完了。」黎坦然说道,「副本的构造需要契约的保障,否则难免存在阳奉阴违的情形。」
契再度睁开眼,叹了口气:「瞧,你还是这幺幼稚,以为可以靠法则和规章维持世事的运转,却不知道情势、利益和暴力才是权力的终极来源。若没有利益作为维系、暴力作为保证,再是严密的契约条款也会被不甘受约束的契约者找出漏洞。而若是互利互惠亦或强权所迫,哪怕没有契约又怎幺样呢?」
祂用的是教诲后辈的语气,黎专注地听了一会儿,问:「所以你不打算将契约权柄借给我,是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