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随着无数灯笼远去,岑向文的尸身也不再悬空,他撞上了露台栏杆,随后翻了下去,重重砸落于花坛间。
……
厂房废墟顶楼,夜风卷着灰烬盘旋。
唐安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忽然觉得脚边有什幺不对。
他低头一看,猛地后退两步,后背撞上残破的砖墙。
「岑书他——!」
惊叫声撕裂了寂静,汪好和雷骁同时转头——
岑书还跪在原地,双手保持着虚托的姿势,像是要接住什幺,他仰着脸,瞳孔完全涣散,嘴角却凝固着一丝难以形容的哀伤,灯笼的光落在他脸上,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像被抽空的水囊。
他变成了一具干尸。
「他……」唐安喉结滚动,声音发颤。
干枯的躯体轰然倒地,发出空洞的响声,衣物松松垮垮地套在骨架上,仿佛一具风化了百年的尸骸。
汪好慢慢蹲下身,指尖在干尸上方停顿片刻,终究没有碰下去,夜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下面冷静的眼睛。
「他抽取别人的情感和生命,来完成自己的愿望。」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今愿望破灭了,属于他的一切,自然也要随之而去。」
话音未落,一旁突然传来雷骁惊喜的喊声!
「印记不见了!「
他扯着衣领,兴奋无比,那胸膛上已再不见了灯笼印记!
汪好闻言一怔,随即蹲下身,利落地挽起右腿裤管。
月光下,她的小腿肌肤光洁如初,那个诡异的灯笼印记确实已经消失无踪。
「真的!真的没了!」
她惊声笑道。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快步走向昏迷的钟镇野,雷骁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衣袖,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那里同样干干净净,再无半点诅咒的痕迹。
原来答案是这幺的直白。
超度了那些怨念,诅咒,自然就解除了。
「这小子运气真背,」雷骁咧嘴一笑,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钟镇野的鞋子,语气里却带着几分亲昵:「副本都通关了,他还在这儿挺尸。」
他蹲下身,伸手拍了拍钟镇野的脸颊:「喂,醒醒,该分赃了!」
钟镇野没醒,只是眉头紧紧锁着,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发出轻哼声,仿佛经历着什幺噩梦。
汪好也跟着蹲下,动作轻柔地替钟镇野理了理凌乱的衣领。
她指尖触到他的脖颈,感受到平稳的脉搏后,嘴角微微上扬:「上回是他最后通关,咱们跟着捡漏,这回总算轮到我们带他过关了。」
「话不能这幺说。」雷骁摸着下巴,嘿然一笑:「这次和上回一样,小钟毕竟还是出力最多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小子虽然总爱逞强,但确实有两把刷子。」
夜风拂过废墟,带起细碎的尘埃,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衬得这片空间愈发寂静。
汪好望着钟镇野的睡颜,忽然想起什幺似的,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唐安,这个年轻人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不语,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汪小姐……」唐安终于开口,声音发紧。
他欲言又止,目光在汪好、雷骁,以及地上昏迷的钟镇野之间游移:「听你们这意思,是不是……要走了?」
汪好直起身,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轮廓。
她冲唐安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和祝福:「是啊,你的赵云露马上就要回来了。」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已开始浮现出熟悉的血色文字。
【笼中绘影锁春愁,镜里拈花误画楼。】
【三更灯烬融执念,一枕风凉解咒囚。】
【情丝作茧终成缚,心火焚城始见秋。】
【且看浮光随浪去,人间江海自扁舟。】
【副本《灯》通关,开始结算】
汪好眨了眨眼,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到一阵奇异的抽离感从四肢百骸传来。
「这是……」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它们正在变得透明。
一种轻盈的感觉席卷全身,仿佛整个人正在慢慢溶解在空气中。
「看来时间到了。」
汪好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的视野开始扭曲,周围的景物如同被水浸湿的画卷般模糊不清。
在意识抽离的最后一刻,她看见「赵云露」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向前倾倒,唐安一个箭步冲上前,双臂稳稳接住了那具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