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回头见!」
汪好从车窗中冲他用力挥手,笑容灿烂。
雷骁骑着他心爱的改装摩托,咧嘴咬紧香烟,对着钟镇野竖起了大拇指。
钟镇野站在城中村口,目送越野车和摩托车的尾灯消失在拐角。
他笑了笑,紧了紧毛绒睡衣的领口,转身走进迷宫般的巷道。
水泥路面龟裂出蛛网般的纹路,两侧自建楼像被随意堆叠的积木,晾衣杆从窗口横七竖八地刺出,挂满褪色的衣物。
炒菜的油烟混着公厕氨气味钻进鼻腔,几个穿校服的孩子尖叫着从他腋下窜过,塑料拖鞋啪嗒啪嗒拍打着地面。
拐过三个弯,进了一幢灰楼,上了三楼。
三楼的铁门把手上缠着褪色的红绳——这是他特意做的记号,上周对门老太又错拿了他的外卖。
钥匙插进生锈的锁眼时,隔壁传来婴儿的啼哭和女人的咒骂,混合着油锅爆炒的刺啦声。
门开时带起一阵细小的灰尘。
二十平的单间像被按了静音键,突然割裂了外界的嘈杂。
五套同款藏蓝西装在简易衣架上投下僵直的影子,领口垂着的实习律所塑料工牌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泡面碗歪倒在床头,汤汁在木地板上凝成褐色的地图。
墙角的二手笔记本键盘缝隙里卡着饼干渣,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占据整面墙的白板。
钟镇野的目光,直接钉在墙面的白板上。
仿佛警匪电影里的场景一般,整块板子几乎被照片、剪报和便利贴淹没,密密麻麻的红色马克笔字迹像蛛网般爬满每一寸空隙。
几十条红线从各处延伸出来,有的绷得笔直,有的打着死结,最终全部收束向中央那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里,两个穿着练功服的少年站在金黄的稻田旁,高个的那个咧着嘴,胳膊亲昵地搭在矮个男孩肩上,矮个男孩腼腆地低着头,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那笑容如今被无数红线缠绕,像被困在蛛网中央的猎物。
钟镇野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照片边缘,那里已经因为反复摩挲而起了毛边。
他深深叹了口气,转身来到了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