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恍若未闻。
“你的第一场演唱会,也是你职业生涯的第一个质变节点。它可以成为你的跳板。”她望著杯中酒,说:“但如果开在今年,你的职业生涯会被它斩断。”
“你再说这种难听话,我就要走了。”
水银好像拿我没办法,很难得地嘆了一口气。“你以为我就爱说吗?”
“那你干嘛要说?”
我有点来气,我的经纪人说我很会摆大牌——但其实我只是学会了有话直说。“哪有歌手会因为开演唱会,而再也当不成歌手的?你说这话的根据是什么?”
“我不知道。”水银紧紧皱起眉头,说:“我没问出来。”
“问了谁?不会又是什么巢穴啊,居民啊之类的吧?如果我说因为巢穴不能工作,我公司一定会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水银定定看了我几秒。
她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的气质……浓稠昏暗,像立在黑夜里的一块灰白墓碑。
我后来才知道我直觉性的比喻有多准。
水银慢慢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我面前。我们那时坐在一间餐吧角落里;我还不到走哪都会被认出来的地步,餐吧里也只有寂寥的昏暗灯光。
她弯下腰,阴影遮蔽了我的视野。
“別动,”她好像意识到我想躲,低声说。
她盯著我的瞳孔,仿佛天海即將倾落,仿佛她要跌进我的体內。
哪怕是我在高楼边缘上走时,也没有这样恐惧过。
被人唤醒时,我將沉没於海底,再不见天光。
“你……你在干嘛?”
“我想看看你的罩子还在不在,”水银说著,抓起她的背包,有点焦急似的。“我走了,我会再联繫你。”
等一等,什么啊!莫名其妙的话说完了,也不解释,人就走了?
“所以罩子还在不在啊?”我朝她的背影喊道。
水银止住脚步,回头看了我一眼。
她立在昏暗幽影之间,就像我如今立在这一条暗河里。
“……全都消失了,”她看上去,几乎茫然无措。不,更有几分伤感。“一点都不剩了。对不起,我会想想办法。”
这不是好事吗?有罩子才不能出名,对吧?那就別想办法了啊?
我还没把话说出口,她就转身走了。
后来我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听见水银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