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藏讹庞让徐舜卿将关于利用地形规避热气球侦察的见解,细细说与昧克长生听。
随后没藏讹庞问道:“依你之见,在这新秦城至横阳堡之间,何处能有这等地形?既要能避开那飞天怪球的窥视,又要地势险要易于设伏,最好还能藏下数千兵马,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
昧克长生凝神思索,脑海中迅速掠过屈野河东岸的复杂地貌。
他带领麾下游骑常年过河侦查,在此地与麟州宋军周旋,对这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壑都了如指掌。他肯定地回答道:“回国相,这种兼具隐蔽与险要的地方确实不多,但并非没有,末将便知道有一地名为卧牛峰,其西面山坡平缓,东面却是断崖,南面官道行经之处有一条天然形成的深长壕沟,沟上有桥,几乎是贴着卧牛峰蜿蜒而过,叫做「断道坞'。”
坞,在地理上指的是地势四周高而中间凹的地方,这“断道坞”之名,正是因为原本道路在此被深壕切断,故得此名。
“此地乃是新秦城至横阳堡之间官道的必经之处,若在此设伏,可谓占尽地利 . ..且那卧牛峰东面虽是断崖,却有众多风化形成的岩洞和陡坎,足以藏兵数千而不露形迹。”
没藏讹庞仔细听着昧克长生的描述,再结合徐舜卿所讲的规避方法,越想越觉得这“卧牛峰-断道坞”简直是上天赐予他的绝佳战场!
“竞是如此?真乃天助我也!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仰天大笑,随后灌了一嘴的沙土。
“呸呸呸!”
笑声戛然而止,没藏讹庞吐了几口沙土后,方才下令。
“传令!步跋子、铁鹞子、泼喜军,所有精锐,立刻检查装备,趁着这弥天风沙,行军至卧牛峰以东隐蔽待命!到了那之后,没有本相号令,任何人不得擅动,违令者斩!”
身边统率铁鹞子的党项将领想要张嘴,但最后还是闭上了。
在沙尘暴的天气行军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普通军队根本做不到,而哪怕是他们这等天下最精锐的军队,也不可能保证能让所有人都在漫长行军过后全须全尾地抵达目的地,必然会发生不少非战斗减员。但国相既然下了命令,肯定是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这些精锐的行军损失,是为了成功设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而他们,除了执行命令别无选择。
“横阳堡这边,围城的银州、夏州各部,现在除留下堵截宋军出堡的部队外,其余部队开始准备,只要风沙一停,便当着横阳堡宋军的面做出转运伤员、拆卸帐篷、填埋土灶等撤军假象。”
没藏讹庞顿了顿,目光投向昧克长生:“昧克长生,本相把大和寨的三百骑也划拨给你,你所率领的这六百骑,先与新秦城方向的宋军骑兵保持若即若离的接触,然后逐渐示弱脱离,做出接到命令掩护主力撤退的假象...…同时在撤退途中,要始终保持孤立状态,给宋军能够追上来猎杀并且不被我军主力反咬的错觉,能做到吗?”
屈野河以西,夏国的实控区域共有银城寨、神堂寨、大和寨三个寨,这三个寨的骑兵加起来拢共不到千骑,而银城寨原本是大宋的银城县,面的汉人军队不受夏国高层信任,故而此次并未用他们。所以,这六百骑就是夏军最熟悉屈野河东岸地形的党项军队了。
而六百骑这个兵力规模也是没藏讹庞精心计算过的,恰好处于新秦城内外的宋军骑兵一起出动,就有能力一口将其吃下的范围。
之所以要设置这一个“诱饵”,那自然是要带入到麟州方面的视角来看待夏军的撤军之举。对于麟州方面来讲,此番他们虽然没吃什大亏,但毕竞有一千多民夫被掳掠到了屈野河西岸,新堡的建材也被搬走了大半,怎算都是吃了个小亏,再加上始终缩在城不敢应战,面子上也是不好看的。而守住了新秦城和横阳堡是功劳不假,但守土有责,本质上是分内之事啊!
故而若是在夏军“知难而退”的时候,面子子都丢了宋军能够将这六百骑追上,并围歼这支殿后部队,那这场战役,就完全可以对国内宣称自己“大胜”了,这种功劳足够所有参与者都得到嘉奖和晋升。反之,要是任由夏军安然撤走,麟州方面不仅??没有丝毫收获,还损失了一千多民夫和不少物资,诸公的仕途受不受影响呢?即便新堡最终筑成,恐怕这功劳,也会因为此役的损失,而有所折扣吧?论起打仗,没藏讹庞可能不算顶尖水平,但论起政斗,作为一路把所有政敌都给斗倒了的权臣,没藏讹庞是真的有两下子的。
故此,基于对宋国文武官员心态的了解,他自认这个诱敌之计是极有可能成功的。
毕竟这世界上最难抵挡的诱惑,就是那种自己只需要努努力就能够到的东... ..新秦城内外,除了一千河东军骑兵,还有一个麟州军骑营,加起来拢共有一千四、五百人,而六百敌骑,是他们刚好有绝对把握一口吞下去的战果。
而明面上,阻挠他们吞下这份战果的唯一因素,就是犹豫导致敌骑顺利逃走。
这种换位思考,常年跟宋军打交道的昧克长生也懂。
“国相放心!”
昧克长生狞笑一声,领命离去。
随着没藏讹庞的命令下达,夏军各部都开始了行动,一切都在风沙的掩护下,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 “本相倒要看看,面对这块不大不小的肥肉,新秦城有没有人忍不住要伸出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