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始终平稳悬浮在横阳堡上空的“飞天怪球”,此刻在逐渐加大的风势面前,开始变得摇晃了起来。
“徐舜卿,本相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可确定,这飞天怪球只要视野被风沙完全遮挡住,上面的人便成了睁眼瞎,全然看不见地面动静了?”
他旁边的徐舜卿此刻亦是满脸尘土,几乎将上半身伏在马颈上。
徐舜卿连连颔首,语气无比肯定:“小人在宋国东京曾亲眼见过此物,其上虽能载人,但人终究是要靠目力观察,一旦如眼下这般,风沙蔽日,天地昏·...莫说从十数丈高空上看,便是近在咫尺亦难辨模样,其上之人定然是如睁眼瞎一般的!”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汉奸特有的急于证明价值的迫切,生怕没藏讹庞对其有所怀疑。
实际上,像徐舜卿这等叛逃到夏国后还能混出名堂的汉奸,虽然没什气节,但脑子肯定是比较好使的,不然早被党项人给砍了。
他自跟随野利莽来到前线,见识到此物竞被宋军用于军事侦察后,结合在东京的见闻,很快便推测出了此物的关键作用和致命弱点,并第一时间主动禀告给了没藏讹庞。
而没藏讹庞得知此事后,也立刻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何那次精心策划的突袭会功败垂成。
定然是这高悬于天的飞天怪球,提前窥破了他大军的行踪。
没藏讹庞心中暗忖:“强攻横阳堡数日而不能克,士卒疲敝,粮秣军械消耗亦巨,武戡、郭恩又躲在新秦城不敢出来,再跟这群缩头乌龟耗下去已毫无意义,徒损我军锐气,还是要诱敌野战,方能发挥我军之长。”
实际上,诈败诱敌,继而在险要处设伏,于野战中歼灭宋军,早已是夏军对付宋军的老套路,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诸多大败仗,莫不如是,若是把那些没什名的小败仗也算上,起码得有数十次类似的战例了。
然而这“拖刀计”的套路虽然老,却近乎十试九灵。
别问为什宋军总会中计,问就是大宋自有国情在此,或是有人贪功冒进,或是有人骄傲自大,或是有人被监军催逼 ..….反正总有人忍不住要“趁胜追击”,结果一头撞入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很难理解,但确实是在过去数十年反复上演过的事实。
“徐舜卿。”
没藏讹庞思绪电转,再次开口,问题却更加具体。
“本相再问你,既然这飞天怪球上是有人在时刻观察,我军此刻借风沙掩护,固然可安然隐蔽机动。可一旦这风沙散去,天光重现,我军动向是不是便会立刻被其从空中窥视到,无所遁形?”
“回国相,正是如此。”
徐舜卿肯定地回答:“此物居高临下,视野极广,风沙停歇后,地面大军调动,绝难逃其窥视。”“那该如何规避?总不能一直指望风沙天气。”
没藏讹庞侧首追问,目光紧紧盯着徐舜卿。
徐舜卿闻言,立刻翻身下马,蹲在地上,找了两块石头。
“这两块石头,代表宋军那两个飞天怪球的常驻观察点。”
徐舜卿举着石头,一个在正北,一个在西南,解释道:“国相请看,此物视野虽广,却并非无远弗届,若是能找到一座足够高大的山丘的背坡,能够同时遮蔽住来自正北、西南这两个方向的视线. . …那,即便风沙散去,天朗气清,我军只要藏身于山丘“阴影'之下,便可避开空中窥视,伺机而动。 ”“明白了。 ”没藏讹庞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道理其实并不复杂,关键在于对地形细节的精确把握和对热气球观测范围的大概判断。
而徐舜卿的这番讲解,无疑为他接下来的战术选择提供了关键的依据。
“让神堂寨守将昧克长生立刻来见本相! ”
没过多久,一名党项将领带着几名亲兵,顶风策马而至。
正是因常年与麟州宋军打交道,熟悉屈野河东岸地形,故而被没藏讹庞委以率领游骑对新秦城方向实施侦查任务的昧克长生。
他在马上利落地捶甲为礼:“国相,末将昧克长生奉命赶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