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烛火通明,陆北顾坐于主位,沈括居左手,潘珂居右手,柴元居右手次位,其余人依次而坐。因为军中禁酒,所以杯子灌的都是茶水。
“我等离京已有数日,一路行来,辛苦诸位了。”
陆北顾声音沉稳,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张面孔:“今日渡过黄河,已入河东,距麟州前线日近,在此关头,本官有些话,想与诸位开诚布公地讲讲。”
他停顿片刻,让众人消化了一下。
随后,陆北顾看向柴元,说道:“咸平龙骑军前番之事,拖欠粮饷之官吏已受严惩,尔等虽有触犯军纪之举,然能及时醒悟,擒拿首恶,平息事态。功过相较,陛下与枢府亦认可,否则也不会将此边陲重任交付我等。”
此言既肯定了朝廷的处理,也给了柴元等人面子,暗示他们仍有争取前途的机会,没把这趟差事说的那坏。
当然了,实际上很坏就是了.. ...
不过柴元等人闻言,神色还是稍缓,纷纷起身举杯:“多谢朝廷恩典!多谢御史明察!”
陆北顾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示意众人坐下。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
他的脸色转而变得严肃,说道:“你们都得知晓麟府路是什地方?三国交界,虎狼环伺!潘指挥使,我问你,咱们若是到了麟州,军中若有违抗军令、临阵退缩者,该当何罪?”
潘珂心中一凛,起身肃然道:“回御史,斩立决!祸及妻孥!”
“好!”陆北顾又看向其他将领,“诸位可听清了?”
“听清了!”
众将齐声应答,帐内气氛瞬间紧绷。
陆北顾语气稍缓:“丑话说完了,接下来说两句心话。”
“本官此行,代天巡狩,掌监察之权,绝无偏私. ..不管诸位昔日是绿林豪杰,还是行伍出身,在本官眼都是一视同仁,没有高低之分。”
“而再说的通透点,麟州前线兵危战险,到了那以后,若是我们不能团结起来,难道指望别人照顾吗?所以,既是并肩作战的同袍,那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内斗是绝对要不得的。”
这话很有分量,也说的透彻,众将纷纷点头。
事实其实也是如此,不管他们心有多少想法,到了麟州前线,能互相依靠的,还真就只有他们这群人众将皆屏息凝神,不敢怠慢。
见效果已达到,陆北顾语气再次转变,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慨然:“当然了,本官深信我咸平龙骑军将士绝非孬种,昔日不过是为生计而所迫落草,现在既然已经招安报效国家,又逢国事艰难、边关告急,难道不正是好男儿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之时吗?”
“以茶代酒,本官敬诸位同心协力共赴国难!”
陆北顾重新举起手中的杯子,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激昂起来:“待不久之后功成之日,本官必当具本上奏,为诸位将军请功邀赏!到时候你们挣了好大功劳,个个衣锦还乡、封妻荫子,自个想想,又该是何等赫?”
先是忆苦思甜激发认同感,再以国难当前激发责任感,最后以功名富贵描绘美好前景,陆北顾这一番话下来可谓软硬兼施、情理并茂。
柴元率先站起身,说道:“陆御史如此看重我等,此番麟州之行,我等必效死力!”
见此情形,其他人不管心信不信,也都纷纷起身表态。
陆北顾满意地点点头,他并未指望靠着三言两语就能让这些人对他诚心拜服,可最起码,今天这场晚宴,让他们之间建立了互信的基础。
效果不说有多好,但最次也能做到万一真哗变了,这些人不会直接把他给砍了。
宴会散去,众将各怀心思地离开帐篷。
而他们对这位年轻御史的手段,显然都有了更深的体会. .. .恩威并施既让人敬畏,又给人以希望。陆北顾最后一个走出帐篷,呼吸着清冷的空气。
他仰望星空,北方天际繁星闪烁,而麟州,就在那片星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