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庠上了年纪,睡觉早,起的也早,此时已在堂侧的偏厅内等候,案上摆着简单的清粥小菜。
“坐。”
宋庠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先用些早膳,你姐夫贾岩的案子,已有眉目了。”
陆北顾心头一紧,依言坐下,却并无食欲。
宋庠舀了一勺粥,语气平静:“皇城司昨夜已拿了裴德谷及其心腹,初步审讯,他承认是主谋,但只说是为旧怨,咬定无人指使。”
他把粥送进嘴里咽下,抬眼看了看陆北顾:“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陆北顾沉吟片刻,低声道:“意味着到他这里,恐怕就要停下了。”
“不错。”
宋庠放下勺子:“不过贾岩‘私携兵刃闯入枢府’的罪名肯定是能洗刷的,三衙那边我已经问过了,今天下午就能放出来,他身上有伤,但不是很严重,你到时候去雇辆马车,接回家休养些时日便能好。”
在庆历八年和皇祐四年,宋庠两次出任枢密使。
这分别是距今九年前和六年前的事情,故此,他在三衙管军这种禁军高层里也是有人脉的。
只是他如今不在位,所以这些禁军的高级将领既不敢也不愿为他去做有风险的事情,但仅仅是关照一个人亦或是打探些消息,还是没问题的。
“那我现在去接触我家姐姐已然无妨了吧?”
“无妨。”
此前宋庠是严厉警告过陆北顾,不让他去见陆南枝的。
理由也很简单,贾岩出事之后,敌人迫切想要证明的就是陆北顾与贾岩案有关。
所以他如果在那时候前往姐姐家,一方面来讲,他去了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另一方面来讲,还很容易被人设套抓住,直接栽赃些“证物”,继而把案子办成铁案。
故此,宋庠要求他除了殿试和被开封府传唤,全程不得外出,就待在宋府。
前宰相的府邸,没人能在这里把陆北顾怎么样。
如此一来,在这个“安全屋”里待了三天,避开了所有可能的进一步陷害之后,陆北顾也算是成功渡过了这场风波。
“那裴德谷最后会被定什么罪?”
“还没到谋大逆的地步,大概便是流放沙门岛。”
沙门岛,是一个让大宋官员闻风丧胆的地方。
不过跟很多人下意识认为这是一个远在天边的小岛不同,这里离开封称不上有多远,也不仅仅只是一个岛,而是一连串群岛的统称。
此地位于山东半岛与辽东半岛之间,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由于海上交通经常遭遇风浪,渔民为求海神保佑在其中一个岛上建了佛寺,后来这些群岛,就都被称作沙门岛了。
而这里因为资源有限,补给困难且生活环境恶劣,岛上的管理者又可以无视法条,任意处置、折磨被流放至此的罪犯,所以能够活着离开的人少之又少。
“只可惜没能借此扳倒贾昌朝。”
“你想扳倒贾昌朝?”
宋庠彻底吃完了粥,见他不吃,也不催,只是问道。
“是。”
陆北顾点点头,裴德谷虽然倒了,按他的年龄,此去沙门岛估计也没机会活着回来了,可贾昌朝却仍在高位呢。
“那正常途径是不行的,即便你入仕也不可能马上做朝官,不管是在地方当通判,再做知州,亦或是在中枢里迁转,做到朝官,最快也得几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