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陆省元的排面【八千字大章求月票!

陆北顾这话说的很真诚,杨安国闻言,脸上笑容更盛。

他重重拍了拍陆北顾的手臂:“休得过谦!文章华国,笔扫千军,这是你自家真本事挣来的!我国子监得此佳讯,扬眉吐气,老夫亦是心中快慰!”

之所以下这么大的血本,除了国子监確实经费充裕以外,杨安国也有他的谋划。

本来国子监面对如日中天的太学,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但在今年,在嘉祐二年这个时间点,杨安国看到了希望官家不愿意太学一家独大,那以后就势必会扶持其他学府与太学对抗,眼下能马上扶持起来的,除了国子监还有哪家?

那么对於杨安国来讲,在与太学对战中战胜刘几,並且在这次礼部省试里拿下了省元的陆北顾,就成了他最需要力捧的人才。

“千金买骨”这个道理他还是非常清楚的,只要把陆北顾跟国子监绑定到一起,那么以后对国子监进行改制以及扩大招生,就有了金字招牌。

为此,杨安国甚至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官家那里尽全力给陆北顾说点好话,儘可能地让陆北顾在殿试里提前拿到些印象分。

毕竟,殿试跟省试不同,官家管不了省试排名不假,但殿试可是官家亲自排名的。

而官家对於某个考生的印象,其实是会极大地影响最后的殿试排名的。

与此同时,就在国子监给陆北顾举办极有牌面的庆祝仪式时候,国子监的胥吏们也抬著沉甸甸的箩筐来到了东大街上。

箩筐里是已经被剪断了绳子的散铜钱,他们向西沿著东大街往南熏门內大街以及西大街的方向走,隨后毫不吝嗇地抓起一把又一把的铜钱,向著街上过往的行人、车夫、小贩,乃至附近店铺的伙计,用力拋洒出去!

“叮叮噹噹”的铜钱落地声,伴隨著胥吏们自豪的宣告,响彻了开封南城。

“国子监广文馆生陆北顾,嘉祐二年省元!”

“贺!国子监陆北顾陆郎君,高中省元!”

“喜钱!沾沾省元郎的喜气!”

黄澄澄的铜钱在青石板路上跳跃滚动,引得路人纷纷弯腰爭抢,一时间场面更加喜庆。

而这里本就是外城商业最发达之所在,想必陆北顾高中省元这个消息,很快就会隨著国子监的撒钱行动而传遍整个开封城了。

省元庆祝仪式结束之后就已经到中午了,国子监里大摆筵席,眾人好好地吃了一顿。

隨后,陆北顾在国子监休息了片刻,便选择乘坐监內的骡车前往宋庠府邸。

因为太学生正在御街尽头的宣德门叩闕,所以骡车並未走“龙津桥-朱雀门-州桥”这条路经由南熏门內大街到御街,而是选择向西走,稍微绕一下。

走到西大街尽头,路过马季良园,从戒坛院的高墙下折向北,接连穿过两座石桥,行至金梁桥再向东,內城巍峨的城墙便豁然在望了。

自閭闔门入內城,喧囂顿消,权贵云集之地的威仪感扑面而来。

不多时,骡车便停在了宋庠府邸那扇熟悉的大门前。

门房和府里的管事都认得他,並未怠慢。

稍等了片刻之后,陆北顾跟著管事进入宋府,这次没引他去书房,而是直接去了宋庠的臥室。

臥室里,宋庠裹著一件半旧的袍子,正倚在窗边软榻上,就著下午的天光读一卷书,白的鬢角很显眼。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眼。

刚才管事就跟他说了,是陆北顾来访,不用想,肯定是因为省试成绩出来了。

“先生!”

进门后陆北顾深深一揖,说道:“学生侥倖,忝为今科省元!”

隨后,陆北顾把他各科的成绩,以及后面李寔、曾巩、苏軾等人的成绩,都如实地向宋庠匯报了一番。

“很好,不负你数月悬樑之苦,老夫这点心血,也算没白费。”

宋庠闻言,枯瘦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一叩,眼中闪过欣慰之色。

不过,宋庠並没有把內心的喜悦表现得太过明显,反而说道。

“省元之位,固然可喜。”

宋庠缓缓坐直身子,將书卷搁在案几上:“然则你需知此番夺魁,七分凭实力,三分借时势。若非那场大雪酷寒,挫尽南士锋芒,而你年轻体健,耐得苦寒,笔下未至凝滯,更兼那篇赋作得了『甲上』之评,深合考官心意这省元之位,落谁家,犹未可知。”

陆北顾收敛了喜色,凝神静听。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確实是事实,他的纯实力现在並没有达到稳压天下英才的水平。

这次能拿到省元,归根结底,是宋庠给他提前押中了不少题,而且他自身年轻比较抗冻,再加上一点点运气,这些因素缺一不可。

当然了,这届礼部省试,所有排名靠前的考生,其实无一例外,都是具有“在严寒环境下正常或超常发挥”的特点的。

只能说,时势造英雄。

“殿试之期,迫在眉睫,届时春风和煦,再无风雪侵扰之患,闽、楚、蜀、浙之英才,蛰伏一冬,必如惊蛰之虫,尽展其能。”

见他听进去了,宋庠微微頷首,继续道:“彼时群雄並起,各逞手段,才是真正见功力、分高下的时刻。你若因一省元而生了骄矜懈怠之心,则东华门外状元唱名,恐与你无缘矣。”

“学生不敢忘形,谨记先生教诲。”

陆北顾心头微凛,肃然躬身道。

宋庠忽而喟嘆一声,语气沉缓下来:“你可知,为何定要你力爭状元?或许你以为,一甲进士及第,风光仿佛相差无几。今日,我便与你分说清楚,这『状元』二字,於仕途而言,究竟意味著何等天地之別。”

他接下来的话,真就称得上如数家珍。

“丁卯科状元王尧臣,释褐授將作监丞,通判湖州;己丑科状元冯京,释褐授將作监丞,通判荆南军府事.状元起步,便是从六品下的职官!而差遣更是一州之通判,权责仅次知州,掌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监察官吏,直可专达天听!”

“而其他一甲,乃至一甲以下又如何?”

宋庠直接说道:“一甲『进士及第』,仅授初等职官,差遣多为知县;二甲『进士出身』,试衔大县簿尉;三甲四甲亦然,且需『守选』候缺;至於五甲『同进士出身』及诸科,更是远謫边陲小邑,或予散官虚衔。”

“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如果是五甲同进士,若无机缘造化,或许需在判司簿尉这等微末职位上蹉跎数十载,方能望及通判之阶!而状元,甫一登第,便已屹立於彼辈穷尽半生或许都难以企及之高位!其间差距,岂止云泥?这便是朝廷优渥状元、以示天下读书人之典范!”

陆北顾的脑海里,几乎瞬间闪过瀘州判官李磐那奔波劳碌、鬢角早染风霜的身影,又想起岳州判官王陶,虽为进士,却仍在各州判官任上辗转难升。

仕途之路,其漫漫修远、阶次森严、升迁之艰,此刻被宋庠以最直白的方式展示在他眼前。

上一页目录下一页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