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顾见时机差不多,便起身道:“李相公戎马一生,功勋卓著,在下钦佩不已.今日聆听教诲,受益良多,见相公倦乏,不敢再多叨扰,就此告辞。”
隨后,陆北顾打算告辞离去,但李昭亮忽然道。
“且慢。”
李昭亮对身旁侍立的老僕吩咐道:“去,將那柄旧剑解下来。”
老僕领命,搬来矮凳,踮脚小心翼翼地从后堂高处取下一柄连鞘长剑。
剑身积著薄尘,鯊鱼皮剑鞘色泽暗沉,边缘已有磨损,铜製的云头护手也失去了光泽,只有上面镶嵌的宝石,还能勉强让人看出来,这是一柄“御剑”。
管家用布巾拂去灰尘,双手捧给李昭亮。
李昭亮却未接,只朝陆北顾的方向微微頷首。
“这柄剑,是真宗皇帝所赐,如今老夫衰朽,它掛在这里也是蒙尘劳烦陆御史帮忙,回京的时候,將其交给犬子惟贤吧。”
陆北顾心中雪亮。
李昭亮此举,绝非一时兴起,这柄旧剑,更像是一道给他的临时护身符。
当然了,李昭亮也並非是与他一见如故,只是怕他这位朝廷派来的御史在大名府地界上出事罢了。
毕竟一旦陆北顾出了点什么事,无论真相如何,李昭亮作为大名府知府,都难脱干係。
老將军谨慎了一辈子,可不想晚年因为这种事沾上污点。
陆北顾上前一步,恭敬地双手接过长剑。
“定当送至。”
李昭亮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退出后堂,陆北顾走在路上。
“这大名府的水,果然深得很,让李昭亮这位主官都不想蹚”
隨后,陆北顾前往府衙前面的衙署,准备去调阅去年徵发役夫的原始档案。
接待他的是实际上负责大名府政务的大名府通判孙兆,一个麵团团似的中年官员,未语先笑,礼数周全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陆御史远来辛苦。”孙通判亲手奉上茶汤,语气温煦如春水,“我已接到行文,言明陆御史此行乃奉旨查案,大名府上下定当竭力配合。”
然而,当陆北顾提出要查阅去年修筑东堤的役夫名册、工食钱发放记录及物料採买文书时,孙兆的笑容里便透出了难色。
“这个.陆御史有所不知。”
他搓著手,面露遗憾:“不久前河北地震,府衙架阁库的东墙因受震颇重故而倒塌,而东墙旁边的值房又失了火,火势不慎蔓延到了架阁库这边,虽然已经及时灭火,但这些位於东侧的文书都已经被烧毁了啊便是我想给陆御史翻出来,也只能翻出一堆灰烬来。”
骗鬼呢?
陆北顾心知,对方这是已经提前销毁了原始文件等书面证据,摆明了不会让他查到任何东西的。
但他不愿就此僵持,转而问道:“既如此,可否请孙通判安排,本御史想要见一见去年曾负责徵发大名府內役夫前往澶州修復六塔河东堤的官吏。”
孙兆反倒立刻应承了下来。
“理应如此!我这便去让人问。”
隨后,他当著陆北顾的面唤来手下小官,让他去找人。
不过半个时辰,小官回报,去年负责徵发役夫的两名胥吏,一人在不久前的地震中不幸罹难,另一人乾脆直接失踪了,据说是携款潜逃。
这些人,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北顾復又问了些问题。
然而,被他传唤来的大名府官吏,完全就是“一问三不知”,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见此情形,陆北顾也不气馁,他回到了驛馆,打算等派来协助他的河北路提点刑狱司的人这两天到了再继续调查。
“陆御史。”
刚回到驛馆的房间里,一名手下的刑部老吏便来见他,进了房间,低声提醒道:“情况不太对咱们怕是被人盯上了。”
陆北顾顺著他指的方向,透过窗户缝,只见街对面两个看似閒汉模样的人,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
“而且驛馆那些人也有问题,別说查案,就是咱们每日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恐怕都有人记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