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啊,他虽是江浙人,可毕竟不是我们江山帮的,骤然跃居高位,让我们江山的子弟怎么想?毛千里、周念、行、潘其、武那个没有本事,就因为他们得罪了郑明远,被他向老头子进谗言遭到压制,一直没办法升官重用。兄弟们心里早有怨言,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张义,骑在他们头上,只怕长此以往,会间接影响到局座您的声望啊。”
毛齐五一贯唯唯诺诺,徒然间态度一硬,戴春风始料不及。
因为毛齐五几次任务失败,他本想敲打一番,却没想到招来对方一通议论,反被他抢白一番。
在军统局,能用这种口气同他说话的人,除了郑明远、唐横、毛齐五,断然没有第三个人,不过郑和唐是阴阳怪气,毛齐五是直抒己见,带着批评的口气。他自将郑明远、唐横赶出军统局后,大权在握,军统局就是他的一言堂,向来说一不二,手下人唯命是从,现在当面被人数落,他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是讥讽地回了一句:
“善余兄一席话,让我醍醐灌顶啊!”
毛齐五这番话自然不是真心为江山帮或戴老板的声望着想,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刚才激动,此刻瞥见戴春风嘲讽的眼神,心下一个激灵,也感到自己刚才话说得过火,心生悔意正想着补救,便腆着脸说:
“局座,齐五心直口快,话说得难听,但心是好的。”
“善余兄你这一解释,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戴春风一脸戏谑,毛齐五的心思,他自然门清,不过这正符合他如今的用人原则,让部下狗咬狗,自己则充当一个仲裁者,这是他从委员长那里学到的手段。
思忖着,却是话锋一转,“你刚才的指责,也不是没有道理。历朝历代,谁不是重用家乡人、亲信、古旧、学生?究其根本,还不是因为知根知底,利益一致,可以毫无顾虑地相信。”
但剩下一半话他没说出口,随着位高权重,他也常看《资治通鉴》、《曾文正公文集》一类的书,学习古人治人、用人之道,了解他很多历史上用人、整人的精彩典故。
他心里清楚,天下最难用的就是那种完美无缺、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伪君子,关键是不易驾驭。最好用的,是那种有明显弱点、毛病的小人,你可以一手拎着他的小辫子,一手提着督促他的皮鞭子,让他唯命是从。
对上位者来说,有时需用人所长,有时则需用人所短--不正派或者明显有瑕疵的人,在普通人眼中是臭狗屎,但对领导的忠诚度却特别高。不廉洁的人,喜欢给自己捞点好处,前提是先帮领导谋取大好处。没本事的人,虽然难成好事,却也不会坏自己的大事。于是他继续说:
“张义则不同,他虽然不是咱们江山人,但也是江浙人,委员长对他也有印象。况且他现在又救了我的命,有功不赏,岂不是让别人寒心?以后谁还愿意真心实意替我们卖命?”
毛齐五听出这话有搪塞之意,心里有些不舒服,刚想再劝几句,就听戴春风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甘心,可就算你摆开架势和他斗个你死我活,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说,谁是这个渔翁呢?”
“郑明远。”毛齐五脱口而出。
戴春风微微点头,长吁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
“你明白就好,他才是正牌的主任秘书。”
“明白。”毛齐五凛然点头,但还是不甘心,忧心忡忡地说,“话虽如此,可他现在是副主任秘书,过手的都是局里的机密文件,如果不设防,加以防范,万一”
“你算是说得根本上了。”戴春风打断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局座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