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方的头颅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彻底砸断了脊柱,彻底地垂落下去!
下巴重重磕在自己肮脏的血污胸口!整个身躯被彻底抽空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只剩下合金枷锁中一摊绝望的、不断抽搐的软肉。
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泪水的液体,顺着他肮脏的下颌线滴落,
「嗒……嗒……」地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绽放着绝望的黑花。
有田成的目光冷冷扫过项方这具精神彻底崩溃的躯体。
半晌,他终于动手,朝着桌边一个类似于铃铛的物件轻轻拍了拍!
下一刻,中山利夫那只搭在女孩颈侧的手,指节微不可察地松缓了几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谁指使的你!」
「我希望项先生能好好把握这次机会,你应该清楚,你的答案会影响很多人的生命!」
有田成说完之后便冷冷注视着项方!
沉默半晌,一道沙哑到如同锈蚀铁片互相刮擦的声音,从项方深埋的头颅下方艰难地挤出:
「……十……十六行……」
一个仿佛已经被榨干了所有灵魂精魄的声音,微弱地在死寂中回荡。
「我没听见,项先生,请你说清楚点,那个人,是谁?」有田成将耳朵凑近项方那张沾满血污和口涎的嘴唇。
项方的喉管再次艰难地滚动,如同破漏的气管艰难挤压出最后的绝望嘶鸣:
「……十六行……码头……林、林学义……」
这个名字,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无可挽回的毁灭气息,从项方齿缝间迸出。
「……是他……是他指使我……杀了……日本……姓吉田的那个大官……」
「代价是三十根大黄鱼……」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将这句完整却足以让他坠入永恒深渊的指认说出,粘稠的唾沫和血丝喷溅在有田成洁净的条纹西装袖口上。
有田成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锐利如刀的寒光,如同漆黑夜幕中骤然划过的闪电。
他的目光精准地投向墙角高处一个极隐蔽的单面镜观察孔方向,那眼神瞬间穿透了玻璃,与镜后那人来了一场无声的交流!
「为什幺要杀他?」有田成问了一句!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项方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只是……杀手,他们给我钱,我收钱办事而已!」
「很好,谢谢项先生的合作!」有田成点了点头,拿着口供缓缓走出审讯室!
一九三九年八月,法租界。
空气湿热,蝉声嘶哑,仿佛在为这座沦为「孤岛」的城市唱着不祥的挽歌。
即便是在相对安宁的租界,无形的紧张也如同瘟疫般蔓延,特高课、76号的阴影无处不在。
「慈安堂」中药铺内,苦涩而安神的草药香气勉强压下了几分燥热。
掌柜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色长衫,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正一丝不苟地用戥子称着药材。
他是这条街上公认的厚道人,药材质地好,价钱也公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间药铺,是中央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联络点。
午后,铜铃轻响,一位身着阴丹士林蓝布旗袍,梳着学生头,模样清秀却面带几分旅途劳顿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她腕上系着一条淡绿色的手帕,眼神谨慎地快速扫过店内。
「掌柜的,请问有三钱竹茹,五钱灯心草吗?」她的声音不大,带着些许外地口音,但吐字清晰。
掌柜擡眼看她,手上的动作未停,面色如常地回应:「竹茹尚有,只是灯心草……小姐要的可是带朱砂的?」
女子微微颔首,低声道:「带朱砂的便好,家中心神不宁,需得重剂安神。」
暗号对上!眼前这位看似怯生生的女学生,正是苏区政治保卫局派来的特派员,代号「含羞草」。
而她此行的目的,正是要接收一份极其重要的情报,据说这份情报关系着老大哥的安危。
政治部接到沪市发来的电文,非常重视,当即便派出了特派员含羞草前去接收!
为了保证速度与效率,总部不惜代价,启用秘密渠道,利用飞机量含羞草送往港岛,再由港岛乘船到达沪市!
整个过程只用了三天两夜!
掌柜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转身拉开标注着「灯心草」的药匣,实则从底部一个隐秘夹层中,取出一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约莫火柴盒大小的物事。
就在他准备将东西混入即将包好的药材中递过去时,街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掌柜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迅速将油纸包塞回原处,转而抓出真正的灯心草,语气带着歉意:「哎呀,实在对不住,小姐,带朱砂的灯心草刚巧用完了。您看,用普通的先顶一顶?或者,明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