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吏员考试只做一件事,那便是验明正身,搜检入场。
至于真正的考试,那是明天的事情了。
钱长乐挑了个看起来人稍少的队列排了过去。
排在他前面的,是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簇拥着一个穿着绸缎、披着锦裘的富家公子。
他们在队列中自成一圈,高声谈笑,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薛经世那篇陛下亲评的公文,我已然全部背下来了,绝无问题!”
“那可是有数万字之多啊,王兄记性果然了得!”
“这次的题目,我猜肯定有「京师之弊',跑不了的!”
“听说这批新吏员,另立官册,晋升不受旧例所限,可是真的?”
那富家公子笑道:
“报上是这说,但要说做到侍郎、尚书,非是人中龙凤,如何可能?”
“不过,中人之姿,熬一熬,混个七品正途,应是不难。”
“天下吏员为何贪鄙成风?不就是晋升无望,只能父死子承,盘剥乡吗?”
“这道理,《大明时报》上礼部侍郎温体仁的那封奏疏中,可是反复论证过的。”
“这吏员晋升路,和着新政之风,应该还是会打开一些,只是不多罢了。”
钱长乐听得如痴如醉,不自觉往前凑了凑来。
他一个农家子弟,平日能接触到的最了不得的人物便是长和王夫子,何曾听过这等关乎朝政与前程的“内幕”?
不说别的,如今京中必学的经世公文,他就只从大明时报上抄了最终刊发的奏疏版本。
至于更高级的陛下亲评版,他是只闻其名,不见其文。
“哪来的一股子煤烟味?”一个跟班模样的青年忽然掩住了鼻子,皱眉四下张望,目光最后落在了钱长乐身上。
钱长乐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低头,下意识地用手掌遮住了胸口那块颜色稍显突兀的补丁,往后退了两步。
永昌煤虽是价低,却总是有股刺鼻味道。
兄长想他今日入城参考,昨夜特地烧了一块煤给他取暖。
然而这味道,他自己不觉,却真是浸透到衣衫了。
那富家公子瞥了过来,倒还算客气,对跟班道:“休得无礼。”
又转向钱长乐,拱了拱手,笑道:“这位兄台,我这伴当口直,还望原谅则个。”
“没什,没什。”钱长乐尴尬地摆着手,脸颊发烫,又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然而距离一远,各人所说便听不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