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也云,我可往,寇亦可往,诚如是也。」
「当此千年变局,正是一统事权,改九边抚慰而为抚训之时!」
「正是寇可往,我亦可往之时!」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零星掌声响起,这甚至不是朱由检发起的掌声,转瞬之间,便是如雷掌声而起,响彻大殿!
洪承畴站在原地,脸色涨得通红,却仍是强制按捺。
他的策论,并不仅仅只是这所谓抚夷大臣」而已!
燕国地图徐徐展开,却是为那最后的匕首而已!
他等了一会,才等到掌声渐渐平歇,继续开口道:「所谓内统架构,则事涉抚训之中各事章程。」
「过往与诸虏往来,乃是入贡、互市、封赏、兵事、使者等事。」
「然而诸多事权散于诸部,难以协同,处处掣肘,甚至有为藩国窥探、贿赂之弊。」
「如朝鲜、诸部入贡,又有哪次不是掏金送银,处处勾连呢?」
「国朝于诸部之治政,不决于利弊,乃决于各官金银宦囊而已!」
「如今九边糜费,军饷已占国朝岁出九成,更该专设一抚夷机构,统合事权,清除诸弊,以增实效!」
洪承畴咽了口唾沫,终于将他酝酿许久的匕首徐徐抽出:「臣请以此新设机构:」
「一则,从太仆寺中,取马价银统筹之权权,以管互市之事!」
「二则,从户部主客清吏司中,取诸夷入贡、赏赐、册封之权,以掌名爵之器!」
「三则,从兵部车驾司中,取会同馆之权,以照管入京诸夷,并管乌蛮市之事!」
「四则,从翰林院中,取四夷馆之权,以选练通事,笼络商人,多派间谍,行探查之事!」
「五则,从鸿胪寺中,取外夷通事、序班之权,以规训诸夷礼仪,杜绝夷人窥探、贿赂中枢之事!」
一大串话说完,整个武英殿,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番话震得目瞪口呆。
抚夷大臣之议,虽然有些新奇,但听起来不过类似一总督差遣而已。
但这一番内统架构的话,就实在是有些夸张了。
之前户部改制,虽然也是架构大改,但说到底还是户部自家的事情。
而这位从陕西来的洪大人,一通石破天惊的炮火,竟将太仆寺、户部、兵部、翰林院、鸿胪.————全都囊括了进去!
这是要将与「夷」相关的所有权力,尽数剥离,另起炉灶!
然而,洪承畴还未说完,他平稳了一下呼吸,给自己这次改制补上了合法性:「此般改制,看似惊人,实则国朝过往亦有多例。便如陛下前言太仓银库之革是也。」
「就如会同馆类属驿站,隶属兵部,却一直由礼部提督。」
「四夷馆招集学子,类同学校,故隶属翰林院,却又由太常寺提督。」
「臣以为,以如今千年未有之变局,要改,不如就一改到底!」
「事既集,权就集;权既集,则责亦集!」
「如此,方能扫清沉疴,应对大变!方能统控九边,令北直隶新政事安稳进行!方能为十年平辽之计,提前筹谋布局!」
「如此,正是臣所上奏之蒙古战略全策!」
话音落下,洪承畴深深一揖,而后便挺直身躯,立于殿中,不再言语。
这一番惊天策论,花了他十数日夜的苦思,与七百多两白银的投入。
他是认认真真反复思量过自己的切入点的。
去北直隶?他人脉皆无,总督之位想也别想。
去考个北直隶某地知府?他有信心,却不甘心走这条慢车道。
一是的,太慢了!
新政起势,便如平地风起,抓住时机,便能直上九天!
正如那总领京师新政的薛国观一般!
蒙古一事,便是他多番思索之下,所能找到的最好的风口了!
至于那七百多两银子,更是小事。
入京的路上,他就已跑死了四匹快马。
等到入京以后,他更是将旬月以来所有经世公文、皇帝诏书、大明时报一扫而空。
更是接连宴请各部小吏,只为探听情关节。
而如今,这番付出,终于要看到收获了!
大殿之中,一片死寂,众人谁也没有出声。
大家都在急速思索着眼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