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陕西到京师,常人快行,也需一月。
他却日行百里,跑死了马便就地丢弃,再买新的,丝毫不顾惜钱财!
硬生生只花了十六日,便冲到了京师之中!
而此刻,便是他多日苦思,抽丝剥缕之下,所能寻到的入局之法。
洪承畴,微微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狂澜齐齐压下,朗声开口:「臣入京后,旁观新政,多有感触。在听闻陛下蒙古战略之论后,更是日夜思之,辗转反侧。」
他微微一顿,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臣以为,如今蒙古之事,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过往之时,松虏、海虏受限于甘肃、宁夏。」
「鄂尔多斯在延绥、土默特在宣大,永邵部在万全都司。」
「哈喇沁、朵颜、虎酋等则在蓟镇、宁锦、广宁。」
「各部边患虽有,不过是一省、二省之疾,设一总督或一巡抚,统领军政各事,便可按平。」
他顿了顿,无视所有人的目光,只是盯着陛下桌上那只小木槌,沉声而谈:「但此次虎酋西迁,牵动哈喇沁、土默特、朵颜三部合兵相抗。」
「若战事延绵日久,则永邵部、鄂尔多斯亦可能参战,建州女真更是不会放过此等插手漠南的良机!」
「到那时,西起延绥,东到广宁,战局横跨两千里,这又岂是一省总督,一地总兵所能扫平的?」
说到这里,洪承畴擡起头来,真诚看向御座上的皇帝一拱手,言辞恳切之极:「万幸陛下慧眼如炬,臣工用心效命,于旬月之间凑齐六千精骑,将此燎原大势强行按住!」
「否则,无论此战胜负如何,对我大明都将后患无穷。」
「虎酋若胜,则其贪横桀骜,必为心腹大患;而右翼诸部若胜,亦非善事,若以此契机,诸部有豪杰涌现,则俺答汗之事又将再现矣!」
「是故,正如陛下所言,一个分散而安顺的蒙古,才是好的蒙古。能为我大明所用,在草原方向袭扰、压制建州女真的蒙古,才是好的蒙古!」
朱由检静静地听着,心中毫无波澜。经历过霍维华之事后,这种级别的马屁,已然撼动不了他半分了。
洪承畴察言观色,见天子面色如常,话锋一转,终于图穷匕见。
「所以,若要实现此等目标,臣有两项奏言!」
「其一曰,外集事权!」
「其二曰,内统架构!」
「臣,请为陛下细讲之。」
朱由检淡淡道:「准。」
得到许可,洪承畴的声音愈发沉稳有力。
「所谓外集事权,便是甘肃、宁夏、延绥、宣大、蓟镇、辽东等各处督师、
巡抚,当在诸夷之事上,同心同力,如臂使指!」
「臣请在京师,设一抚夷大臣」,专管诸部抚慰事宜,行纵横捭阖之术,分化瓦解,令各部真正为我大明藩属,而非敌寇!」
「如此京师居于其中,又有陛下所创之千里传讯台,电报一日可达各镇。」
「届时若土默特生事,则集宣大、延绥之兵,引永邵部、鄂尔多斯部攻之。」
「若哈喇沁生事,则聚蓟镇、密云之力,引土默特、朵颜部击之!」
「过往胡虏击我,千里聚兵,来去如风,如利刃铁锥去击长蛇之阵。而我大明处处设防,额兵七十万,却终究顾此失彼。」
「如今若以诸边事权集于京师,以此为龙首!」
「以千里电光台绵延千里,而为其血脉!」
「再有各边镇分布边境,则为其爪牙!」
「平时隐而不显,一遇九边有事,则雷霆并发,一瞬击于九天之上也!」
这番论断一说完,群臣无不轰然!
哪怕一开始不以为的大臣,也纷纷回首看来。
要看清楚这名不见经传的洪承畴究竟是何等模样!
无他,这番策论实在太精彩了!实操意义强大之余,更完美符合文人的浪漫想像!
这就是文字的魅力!
就连朱由检已听过一次这番论调,也忍不住还是为之战栗。
这些大明文臣,浸淫八股多年。放在后世各个都是那种高考作文满分的人。
这番战略思考,虽然朱由检在开设电台后已经想到,但却根本写不出这幺精彩的策论!
毕竟当今世界,有谁治理国家,会每三年招300个高考满分作文选手啊!
也唯有大明了————
然而洪承畴却还没说完。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正如陛下所言,如今电台一出,青城一胜,则攻守之势异也!」
「自古以来,久安必殆,久守必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