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次,和考个进士也差不离了。”
一直沉默的徐允祯忽然开口,他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众人脸上的嘲讽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嫉妒。
是啊,他们看不起张之极的努力,却又羡慕他的际遇。
公侯之子,承袭爵位之前,难以伸展。
承袭爵位之后,同样是困于尺寸之地。
张之极这番际遇,眼见着是能青史留名了,又如何让人不羡?
亭中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李国桢看准了时机,他走到亭边,望着满湖的残荷,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
“京营糜烂至此,保定侯怕是难善了了。只是这京营总督的位子,关系重大,不知圣上会属意何人接手。”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忧虑。
“家父前日还与我感叹,说圣上宵衣旰食,他身为臣子,却不能为君分忧,心中有愧啊。”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弦外之音。
吴惟英第一个反应过来。
恭顺侯吴汝胤去岁刚被追赃,名声不佳,再图京营总理是不太现实了。
但扶一扶亲近的襄城伯,倒也是应有之义。
他立刻道:“襄城伯老成谋国,若能总督京营,定能让圣上高枕无忧。国桢兄,我愿回家与我父亲分说一番!”
李国瑞也连忙点头:“是极是极,我也去与父亲分说一番。”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徐允祯的身上。
定国公府,才是他们这派勋贵真正的领头羊。
徐允祯迎着众人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淡淡道:
“《论语》有云,‘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新君圣贤,群贤毕至,襄城伯想要尽一尽忠心,也无可厚非。我回去,也会和家父提一提此事。”
虽然只是“提一提”,但对李国桢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要的,本就不是一句确切的承诺。
定国公府若反对,此事断无可能。
定国公府不反对,此事便有可为。
事情敲定,李国桢便起身拱手,笑道:“天色不早了,各位,今日便到这吧。”
他话音刚落,吴惟英与徐允祯便顺势起身告辞。
唯有李国瑞,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搓着手道:“哎,别急着走啊,这才哪到哪?咱们再打几圈,我感觉我这把牌好得很!”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吴惟英头也不回的背影,和李国桢歉意的微笑。
徐允祯更是连头都没回,只淡淡地摆了摆手。
转眼间,亭中便只剩下李国瑞一人,看着自己那手绝世好牌,心痛不已。
他抬头看向众人背影,有些想不明白。
怎么这就都走了呢?
往日里不都是打到半夜,然后直接在园中睡下的吗?
……
夕阳的余晖,将定国公府的飞檐斗拱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书房内,檀香袅袅。
定国公徐希皋正临窗而立,负手看着庭院中的一棵百年老松。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徐允祯走到父亲身后,躬身一礼,声音平静。
“父亲,我回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