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国朝中期至今,举人定额虽有增长,却终究是慢慢而行。”
“而如今既已论证人口滋养之速,那这应试人数增长,就太过……缓慢了”
夏允彝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万历四十六年中举,彼时不过二十二岁,是何等意气风发。
但随后万历四十七年,天启二年,天启五年,连续三科会试,全都名落孙山。
夏允彝有时候午夜梦回,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此生再难得中……
其余在场之人,更都是张溥精心挑选的聪明人,到了这一步,谁还能看不出其中隐藏的关键?
最终,还是心直口快的张采,一语道破了天机。
“乡试及会试的录取名额,远远跟不上人口的滋长!”
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丝颤音。
“这天下的士子和官员,或许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
亭中死一般的寂静。
鸟叫声、湖水拍岸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所有人都彼此对视着,目光灼热,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个无比诱人,却又无比危险的念头,在每个人心中疯狂滋生。
最终,还是三试不第的夏允彝,颤抖着声音,第一个开口:“那……那我们,要不要……上疏?”
“上疏!肯定要上疏!”张采立刻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但现在不行,光凭这个,还是太单薄了。”
他转头看向史可法,急切道:“宪之兄,《乡试会序》之中,有记载历年各省的中举名额。若能将此补上,数据会更详实。我带了此书入京,回头便给你送去!”
张溥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不行,这样还是不够。”
“如今吏治贪腐,财税空虚,贸然提议增加官职名额,朝廷哪里拿得出钱粮来安置?”
“再说,谁又能保证,官多了就一定是好事?我朝立国之初,便是吸取了前宋冗官之弊的教训!”
“要增官,需先解吏治之弊,再解财税之弊,最后还要拿出办法,来解这冗官之弊。这三座大山,哪一座是那么好搬的?”
众人被他这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确实,官多扰民、冗官之弊,向来是士林公论,是政治正确。
夏允彝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浇熄了大半,他遗憾地开口:“那……此事,难道就这么算了?”
张溥看着众人脸上各异的神情——有思索,有遗憾,也有像张名振、李若链那般,屏住呼吸,不敢开口的紧张。
他的心中,一团火苗却在熊熊燃烧。
众志可用!
此等大事,此等时机,正是我张溥乘势而起的绝佳机会!
他心中念头急转,已然下定了决心,正要开口。
史可法却抢先一步,激昂地说道:“为何不上疏!?”
“人多,地就要多,此乃征伐之策!”
“人多,官也当多,此乃教养之论!”
“道理既然是对的,又何须顾忌太多!我辈读书人,读圣贤书,所学何事?不就是为了秉理而行吗!”
他一番话,再次点燃了众人的热情。
“是极!是极!”夏允彝激动地附和,“秉理而行便好了!宪之,我愿与你一同附署其上!”
“我也愿意!”
“算我一个!”
众人纷纷响应,刚刚冷静下来的气氛,再次变得狂热。
张溥见状,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开口。
“诸位且稍安勿躁!且稍安勿躁!”
他抬起手,虚按了几下,等众人稍稍安静,才缓缓说道:“我并非是说不应上疏。只是……”
他话锋一转。
“谋大事者,不争一隅之利,而谋全局之势。若只为增补官职上疏,是为私,非为公,必为众矢之的!”
这句话,如晨钟暮鼓,让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