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只能靠监察制度、任免制度的完善来减缓堕落,并通过周期性的内部清理来保证了。
想到这里,朱由检的补充道,“锦衣卫出京一事,事关重大,单独再上一份策论过来。”
田尔耕一听顿时嘴巴发苦,这新型策论啥都好,就是写起来太过废头发。
他的热血顿时稍冷,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臣领命,三日之内,先做一份草案以供陛下御览。”
朱由检点点头,放缓了语气“你之前所选任的各个官校,朕都看过了,确实清白可靠。你的这片拳拳报国之心,朕已经知道了。”
他又从御案上拿起另一本磨了十几个版本的题本,递给田尔耕。
“你的这份锦衣卫裁撤方案,朕准了。就按你所言,逐步去做吧。”
“等你将此事做完,”朱由检看着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真正的惊雷,“每日卯时,便也入宫来,陪朕一起批阅奏折吧。”
田尔耕的眼睛瞪大,几乎是微不可察地转头看了一眼王体乾。
旋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叩下,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无比嘶哑:“臣……臣田尔耕,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必为陛下办好此事!”
“起来吧。”朱由检抬了抬手,“只要用心任事,忠心为国,朕的身边,始终有你的一席之地。先下去做事吧。”
“臣,告退。”田尔耕强忍着内心的狂喜,恭恭敬敬地再次叩首,然后缓缓起身,倒退着走出了大殿。
一直垂手侍立在旁的王体乾,看着田尔耕消失在门外,只觉得一股冷风灌进了自己的心里。
他藏在袖中的拳头,不知不觉间已经握得死紧,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传来的些许疼痛,却丝毫不能缓解他心中那股巨大的恐惧和……嫉妒。
凭什么?!
你我过去,同是厂卫一体,同是先帝爷跟前的腌臜人,做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脏活!
凭什么你田尔耕,今日就能洗白上岸,得陛下如此信重?!
那东厂呢?我王体乾呢?
……这位陛下,如此看重名望,不会要废掉东厂吧?
陛下对东厂,对咱家,到底还有没有别的用法?
或者说,陛下还会用咱家吗?
无数个念头在王体乾心中疯狂闪过,让他如坠冰窟,手脚冰凉,一时竟怔在了原地。
御案后的朱由检,将王体乾的失魂落魄尽收眼底,嘴角却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就是要让王体乾看,让他想,让他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敲打,就没有忠诚。
王体乾啊王体乾,你的定位,朕早就想好了。
只是在公布这个定位之前,却还需你,在这烈火烹油般的煎熬中,再多待一阵子了。
朱由检收回目光,不再理会心神不宁的王体乾,只是随手拿起最新一期的《大明时报》。
目光简单看过各版新闻,确认无误后,便翻到了最后一版的《辽海丹忠录》上。
匆匆扫了两眼,他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
“高伴伴!”
“臣在。”一旁高时明连忙上前。
“这一期的《辽海丹忠录》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高潮的结束,必然要铺垫一个新的难题,一个新的悬念!如此才能勾着读者的心思往下看!像他们这么写,高潮完了就完了,平铺直叙,谁还有兴趣追着看下一期?”
“告诉他们,文似看山不喜平!打回去,让他们速速重写!”
……
与此同时,吏部衙门内,卢象升与杨景辰,相对而坐。
卢象升坐得笔直,腰杆挺得如同一杆标枪。
他昨日奉诏入京,当晚便在下榻的寺庙中熬夜写就了一篇策论,今日一早到吏部点卯,便将策论呈上。
毕竟,除了那封入京的诏书外,他同时还收到了一封杨景辰的私信,信中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入京后务必先来见自己一面。
桌案的另一边,杨景辰刚刚合上了手中那份薄薄的题本,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沉吟了许久,似乎在斟酌措辞,但最终,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卢象升眉头不服气地一扬,却不说话,只等着杨景辰出声。
杨景辰看着他的神情,想了想,干脆起身,走到后面巨大的书架前,挑挑拣拣,很快便抱出了一尺多厚的各色文书。
“砰”的一声,文书被放在卢象升面前的桌案上。
“建斗贤弟,”杨景辰看着卢象升,神情严肃地开口道,“你奉诏入京,圣心所向,朝风之变,尚且知之不清。”
“你的这篇策论,立意是好的,但……已不合时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