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焦土,吹动碎斧战旗破败的布边。
然而提图斯只是冷笑。
那笑意冷得像从冰层深处透出的尖刺,既不高兴,也不愤怒,只是一种不屑。
「你还不明白,」他嗓音低哑。
巴图想开口反驳,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舌头沉重如铅,话语在舌根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紧接着突如其来,他的脑海里像是被粗暴翻开一本尘封已久的书,里面满是他不愿回想的记忆。
他看见帝国骑兵高举火枪踏过他少年时的村落,母亲的血洒在雪地,父亲被迫下跪吞下命令。
他看见自己第一次咬牙忍辱的夜晚,听见红岩部落里那些伪装成「誓言」的沉默、权谋与妥协。
这些本该被他深埋的羞辱和恨意,此刻如潮水般被撕裂开来,一帧一帧倒灌入脑中,像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揭露。
他眼角剧烈跳动,指节发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提图斯依旧只是看着他,静静的。
没有擡手,没有法术波动,没有半点威吓的姿态。
但站在那里的他,仿佛整个天地的轴心。
周围霜烈战士未动一兵一卒,却个个如雕像般沉稳,呼吸一致、气息沉稳。
而巴图不知何时,竟开始不由自主地跟上他们的呼吸节奏,身体随之一涨一缩,像被无形的弦线牵着。
他看见提图斯的身影在瞳孔中摇曳不定,像是被烈火吞没的鬼影,最终模糊成一片诡异的景象。
那是一片灰色藤蔓缠绕的大地,藤上燃着冷焰,山丘崩塌、溪流凝冻,远处无数黑影跪倒在地,仿佛在无声地求饶。
…………
灰蓝色的晨雾还未散尽,冶炼厂上空的烟囱早已开始冒烟,炁脉石的气息在空气中微微浮动。
路易斯站在高地的铁木栏台边,远远望着井下区域的繁忙景象。
一队队身穿灰布制服的劳工正鱼贯而入,井口边有骑士巡逻,所以秩序并不混乱。
「已经下井了吗?」他随口问。
凯尔走上前来,脸上是惯常的严肃,「今早刚下完,主矿周围的分矿都开始作业了。按照分批安排,那批……帝国支援的劳力,也全数编入矿井线作业队。」
路易斯点了点头:「总共多少?」
「五千零七十三人。」凯尔答得极准,「其中近七成有犯罪前科,大多是赎罪兵、犯官家属或者流放奴隶。已按您的意思分批下井挖矿。每十人编一组,由老工带新手。」
「没出什么乱子吧?」
凯尔摇头:「意外很少,几起小冲突都被压下了。反倒是……他们干得比想像中还要用力。甚至有人熬通宵干活……恨不得明天就能改身份。」
路易斯笑了笑:「看起来这些罪犯还有救。上面那批无前科的呢?」
「我照您的吩咐,编进了厂房线。」凯尔点头,「负责挑选、清洗、炉前配矿、冷却入模……
他们的动作虽然还不快,但规矩学得很认真。大概是因为您那条『表现优秀者可逐步脱离奴隶籍』政策。」
路易斯的声音平静:「只要他们肯干,我不在乎他们是不是奴隶。
赤潮领已经试过了,只要制度撑得住,这些人肯吃苦,肯为了自由拼命干活。他们比那些混日子的自由人,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