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也许是离开权利核心太久,我差点真以为,那就是皇帝的意思。确实……我焦虑了一点。」
沉默片刻,埃德蒙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语气重新回归往常的严谨:「今天只是开局,明日才是真正的拉锯。
你今日表现得已足够,让他们知道北境不是软土可捏。接下来还有物资、封地、军屯、粮税……一件件,都绕不开你。但今晚先回去好好休息。」
他语调中带着少有的关怀:「明天,还要你帮下我。」
路易斯点头应下,行了一礼:「我明白,公爵大人。那我便先退下了。」
埃德蒙公爵点了点头,让路易斯回去休息。
而路易斯正欲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温润的问候:「卡尔文子爵……稍等。」
回身只见六皇子阿斯塔正稳步走来。
「殿下。」路易斯停步行礼,语气恭敬而不卑微。
阿斯塔微微颔首:「我听说你也出身于帝都的骑士学院?虽说我们入学时间不同,但同校出身,多少也算有些缘分。」
路易斯露出一丝礼貌笑意:「确实如此。殿下若我没记错,应该比我早几届。那时我还在东南行省内,就听说过『奥古斯特阁下』的战术考核是当年的榜首。」
「也只是当年罢了,」阿斯塔笑笑,话锋转得自然,「今日一见,子爵年纪虽轻,倒让我这个前辈有几分汗颜。」
「哪里敢当,北境事多杂乱,若说谨慎,倒是殿下今日应对,令人佩服。」
两人相视而笑,皆退一步,收一分,话语之间不失风度,也不显交浅言深。
正是贵族圈子里最标准的初次拉近距离的礼仪。
阿斯塔缓声道:「若子爵闲暇,不妨来我那边坐坐。我驻地还在整顿,但总算能泡些暖茶。」
路易斯拱手一礼:「殿下若不嫌寒舍简陋,赤潮驻地也常备烈酒几坛,愿为殿下暖寒解乏。」
两人互致谢意,一言一语间,已然在霜雪初融的北境中,结下初步交情,这才各自离开。
廊下稍远处,赛弗手持拐杖,望着那位年轻子爵收礼转身的背影,眯了眯眼,低声道:「这位卡文家族的年轻人真的了不起啊。」
…………
三日会议继续,如霜雪渐融,水流虽缓,却从未停歇。
随着第一日的争锋之后,帝都四部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虽未言败,却已心知不可强求。
后续两日,他们的语气明显收敛,提案更趋谨慎,频频以「协商」「共议」作结。
重建总署的权限框架因此稳固下来,北境的议席力量,也不再如初时那般孱弱。
而在埃德蒙公爵的威逼利诱下,帝都四部也开始慢慢分裂。
财政代表康德与后勤代表赫鲁达渐感受挫,言语逐日谨慎。
而军务代表加雷斯则与埃德蒙公爵数度交谈之后,开始转向务实一方,获得了在北境驻军的权利。
监察院的梅斯依旧冷眼旁观,似乎一切都写在他的小册子里,但没人看得清他内心的真实态度。
就这样桌上的羊皮卷越堆越高,字句中皆是北境未来数年命运的轮廓:
废墟间的领地将由谁主持重建?
第一批粮秣铁料从哪运至何处?
流离的百姓该如何编户、赋役、安置?
士兵归营?军屯设立?还是借地屯垦?
……
在这逐渐稳定的格局中,路易斯却像一道幽静水流,在每一处缝隙中,悄然渗透。
他几乎从未主动提出争夺权力,却又总能在不引人注意的细节中,铺开自己的利益网。
仿佛那些决议原本就该如此,不是出于争夺,而是出于「合理」,并且获得巨大利益。
三天会议一结束,路易斯也没有多作停留。
他只是对阿斯塔和几位本地贵族点头致意,含蓄寒暄几句,便转身离开了霜戟议政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