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没有简陋帐篷裸露在外,但那一幢幢集体式的半地下房屋依旧显得压抑沉重。
这些是赤潮领动员工匠在初雪来临前抢建的冬季庇护设施。
以压实的冻土与石块构成下沉式围墙,屋顶覆盖炭灰与草帘,能够保证一定的温度。
它们不是舒适的家,但在这片被风雪啃噬的北境,已经是奇迹。
人们靠着地热、紧贴而眠、共用毛毯,彼此交换体温与活下去的希望。
屋内拥挤,空气中常混杂着汗味,但总比风里冻死来得好。
可即便如此,当寒冬真正降临时,一切防备仍显得渺小。
最冷的几日夜间,气温骤降至零下二十几度,风雪灌入排气缝隙,冷凝结霜、寒气渗骨。
有些孩子即便裹在母亲怀里,早晨醒来时唇已发紫,手脚僵硬。
赤居住区边缘,固定架设的火背龟炉座稳稳矗立,厚重铁壳之下传来咕嘟作响的蒸汽翻涌声。
龟壳顶部镶嵌数道聚热圈,昼夜不歇地向地面散发热流,确保周围建筑不会被冻坏。
即使是如此严密的供暖系统,也只够覆盖城区核心与有限的集体屋。
在离火背龟最远的一些边缘安置区,极寒终于开始收割生命。
它挑选最脆弱的——体虚的老人、肺弱的孩子、营养不良的工人。
第一个倒下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泥匠,在寒夜巡查水管时突发胸闷,当夜便再未醒来。
紧接着,冻伤、坏死、流感……如悄无声息的毒雾,穿透石缝与棉被,席卷开来。
赤潮的冬夜,从未如此沉重。
赤潮医疗站灯火通明,屋内挤满了冻伤患者与哭泣的母亲。
粗布衣裳早已湿透,孩子蜷在怀里,手脚发青。
有的孩童刚送到便已气息奄奄,嘴唇乌黑,胸膛几不可察地起伏着。
「他还有救吗?」
「我家小的发高烧三天了,还能撑吗?」
「求你了大人……能不能给她点药草?」
这些声音混杂着咳嗽与呻吟,仿佛压在每一位医者的心头上。
走廊另一侧,几具用麻布草席匆匆裹起的尸体被擡了出去。
瘦弱的孩子,佝偻的老人,甚至还有母亲死在孩子旁边,怀里仍紧抱着那早已没了气息的小体温。
更糟的,是急性低温流感的爆发。
一夜之间,多个流民营区出现集体高烧、呼吸困难,少则三五人死去,多的整片营区染病。
药物远远不够,赤岩仓已在短时间内被调空大半。
就在这时,伟大领主路易斯的命令迅速下达,阻止了此次的死神陷阱。
「把备用火背龟开到流民营区庇护屋,把熔岩苔燃料装满,全天不熄。」他手指落下时,仿佛一道斩雪的利刃。
以火背龟为核心的高热循环医疗室立刻启动,还有熔岩苔为助燃,持续维持室温在零上十五度,成为北境最暖的地方之一。
但资源有限,必须轮转。
他下令:「每人每日可轮换进入一次,优先安排生病的儿童、工匠、运输兵和新生儿母亲,禁止任何人强占。」
与此同时,赤潮领的工坊灯火彻夜不熄。
麦克率领工匠们紧急研发第七代防寒披风,使用苦霜兽皮混合精炼棉絮,外层涂以导热油脂。
披风下摆还缝有小型蒸汽包接口,能连通随身暖气壶。
更关键的,是这批披风由流民亲自缝制。
「以工代赈,谁做得多,谁家的孩子先穿。」
那些本已绝望的母亲们红着眼投入剪裁与缝制中,不再只是等死的难民。
半月内,两万件披风分批送往各庇护点。每一件都被视若生命的延续。
在医疗线上,艾米丽领衔的医疗支援小组也全面出动。
药剂师将全部霜叶藤集中处理,配制成高效安抚药剂,专供流感高烧者使用。
赤岩仓的干草药库也被彻底开放,释放出积压许久的珍贵药草。
「只要能活下来,什么都给。」这是艾米丽对药师们说的第一句话。
城内广场也迅速设立起『火汤站』,由赤潮军协助运作,日夜供应咸菜炖薯与骨汤,每人每天至少能喝上一碗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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