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心在深山

勋臣官员们面对这巨大的压力,最终还是忍受不住,于庙堂上彻底爆发。

“陛下!殿下与郭舍人于东畿、陇右等地推行京察,本为肃清吏治,臣等竭诚拥护。”

“然其手段酷烈,罗织罪名,广事株连。”

“京察官吏所到之处,官署瘫痪,人心惶惶,几致民怨沸腾!”

“更有甚者,不教而诛,对待勋旧之后如对仇寇,寒了天下功臣之心!”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暂缓京察,召回殿下,另选仁厚大臣主持此事!”

四月初二的乾元殿常朝上,随着作为宰相的崔恕硬着头皮开口,他的话如同掷出信号,使得附议之声此起彼伏。

“臣附议!京察岂能如此操切?”

“郭舍人分明是借机泄私愤,打击异己!”

“严舍人阴刻,为之谋划,亦是帮凶!”

群臣弹劾的矛头,清晰地指向了东宫一系,各种诬陷之言层出不穷,听得人头晕脑胀。

面对群臣激奋,金台上的刘继隆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使得群臣无法窥知其内心所想。

眼见崔恕发难,郑畋与萧沟选择沉默,而五军都督府中的曹茂则是奋力反驳:“荒谬!”

“京察查出的皆是触目惊心之实据,贪墨数额巨大,民愤极大!”

“某亦是勋贵,但若是只因涉及勋贵,便可法外容情,那要《律法》还有何用?”

“诸位臣工此刻言殿下操切,然众多官吏贪墨之时,又为何不觉操切?!”

见曹茂开口,支持刘烈的不少官员也纷纷开始表态。

一时间,朝堂上顿时吵作一团,群臣围绕着正在发生的京察,展开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交锋。

面对他们的争吵,刘继隆用余光瞥向了张昶、马成、斛斯光、安破胡等人。

他们大多沉默,而沉默的原因刘继隆也清楚。

他们的性格多少有些问题,面对老部下的求情,多少有些拉不下脸来。

眼下他们没有落井下石便已经不错了,自然是做不到帮刘烈说话。

面对他们的这般举动,刘继隆只感到深深的疲惫袭来。

这疲惫并非源于身体的劳累,而是源于帝王心术的权衡。

弹劾是表象,真正较量的是人心与利益。

想到此处,刘继隆缓缓起身,这让所有目光都聚焦于他的身上,争论声骤然消失。

对于群臣的目光,刘继隆平静且疲惫的扫过群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京察之事,朕已知悉;诸卿之意,朕亦明了。”

“然国法如山,贪腐乃国之蠹虫,岂能因涉及何人而废弛?”

“太子与诸臣,乃奉旨办事。”

“其所查所办,皆需以《大汉律》为准绳,以实证为依据。”

“汝等若是以为太子严苛法办,便拿出证据反驳,而不是逞口舌之利。”

刘继隆话音落下,随即便走下了金台,而鸿胪寺卿的官员见状,当即唱礼:“趋退!”

“万岁、万岁、万岁……”

崔恕等人十分不甘,而曹茂则是冷哼拂袖而走。

马成、张昶、斛斯光、安破胡等人安静离去,其余大臣则是针锋相对,各自散班。

群臣散班过后,显然氛围三派,如张昶、马成等人的中立派,以及向右离开的崔恕等人,以及向左离开的曹茂、李衮师、韩正可等人。

三方各自离开,暮鼓作响后便主要前往了曹茂、崔恕的府邸。

崔恕府上,刘英谚、王思奉、窦敬崇、窦斌、张瑛等人齐聚于此,光正四品以上高官便有十二人。

崔恕看着坐在堂内的众人,手在扶手上有频率的敲打几下,随着家丞带着家仆为众人添茶并离开后,他这才开口道:

“陛下是铁了心要京察,眼下可将隐匿的田亩按照过去三年开垦的荒地登籍造册,其次便是寻个替罪羊,将汝等府中有案子的人安抚下去。”

“只要不牵连某等,日后总归还是有时间与殿下算计。”

“就这么算了?!”

王思奉忍不住开口,刘英谚更是目光看向崔恕。

二人皆有子嗣被论罪处斩,其它人尚能后退,他们若是后退便是看着自己子嗣被杀。

“不算了还能如何?”

崔恕皱眉,哪怕早就知道陇右老班底里没什么可用之人,但面对刘英谚与王思奉犯蠢,他还是忍不住鄙夷。

刘烈再怎么说都是太子,都是陛下的嫡长,他们难不成还想让太子更改教令,亦或者偿命?

王思奉与刘英谚发作后也察觉到了不对,但他们还是有些不甘:“起码要将人放了,实在不行,流配也可……”

“此事某可做不了主。”崔恕有些不爽,他何德何能让刘烈更改教令?

要知道从刘烈前往陇右后,他被抓的族人也不少,因此他也没少求情,同时为之恼怒。

他倒不是恼怒刘烈抓了他们,而是自己已经提醒了他们,他们却依旧行事毫无顾忌,结果撞到刘烈枪口上了。

现在刘烈要论罪处死这群人,他连阻拦都做不到,更别提帮助刘英谚和王思奉救人了。

“那这议事还有何用?!”

王思奉忍不住站了起来,堂内众人纷纷看向他,最后还是刘英谚拽了拽他,他才不甘心的坐下。

“陛下铁了心京察,汝等难不成还想造陛下的犯?”

崔恕冷哼,这句话让刘英谚和王思奉脸色骤变。

安史之乱以来的武风尚存,这些年可没少出现聚众叛乱的事情,但最后都是被镇压的结果。

他们虽然自持功劳,但也知道如果没有陛下拉扯,他们是肯定走不到今天这步的。

且不提陛下用兵如神,光是曹茂、斛斯光、张延晖就足够手拿把掐的解决他们,更别提高骈、李阳春、安破胡等人了。

“保住自己方为正事,汝子如此不法,即便救下来,日后还是要惹出祸事。”

“倒不如好好蛰伏,悉心培养个能继承基业的良家子。”

崔恕十分重视教育,因此他几个儿子平日里都十分低调,他更是除了必要时刻会冒头外,其它时候都老老实实的,因为他能感受到刘继隆对自己的隔阂。

“先把汝等的尾巴收拾干净,别想着去救别人,先救下自己再说。”

崔恕对众人吩咐,见众人面色不甘,他也没有挽留的意思,而是直接起身离开了正堂。

如今马成不理事,陈靖崇老迈,张昶、安破胡、斛斯光都没有结山头的心思,曹茂又非他们能抗衡的,他们只能选择依附自己。

如果不听自己的,想要继续逼迫宫里那位,那等那位不耐烦的时候,希望这群人别再来求自己。

想到宫里那位,崔恕的脸色便不免沉了下去,目光看向自己身后的家丞。

“告诉几位郎君,近来好好当差,莫要生出事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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