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刘继隆才能猜到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曾经的特权,也做好了大开杀戒的准备。
但世家豪强出身的这些官员,始终比普通官员多些底蕴,不至于像朱元璋手下那群官员蠢笨。
自己只需要开口,这群世家豪强终究还是会低头,不过他们这次低头是为了日后更好的抬头,这点是刘继隆无法容忍的。
只是这件事不能由他自己处理,自家大郎已经长大了,而自己也年过半百,是时候该让他解决朝中这些龌龊事了。
想到此处,他提笔继续埋头处理起了奏表,而三省六部的速度也并不慢。
“铛…铛…铛……”
大汉洪武十年夏五月二十八日,随着大汉朝首次科举结束并张榜,三百名进士的姓名、籍贯便很快便张贴在了朝廷规定的三处地方,并有金吾卫持兵器看护。
皇城外的主榜,天津桥上的副榜,还有国子监衙门前的榜亭都聚满了人。
“状元严可求,京畿道同州朝邑人!”
“榜眼高郁,淮南道扬州江都人!”
“探郭崇韬,河东道代州雁门人!”
“二甲第一李……”
传唱声不断传来,有人如释重负,有人则紧张的期待自己的姓名。
哪怕知道自己已经考中,但三甲各有差距,能考到这里的,又有几个人甘心自己拿个三甲?
“关西、关东、淮南,竟然没有江南的……”
“剑南和山南不也没有轮到吗?”
“河北道十七名进士,哈哈……”
“河东不仅出了探,竟然还有二十三名进士?”
“河南道二十二名进士,东畿也有十五名进士……”
“好在某江南东、西两道有六十七名进士,远超北方各道,哈哈哈哈哈!”
“某剑南士子还算争气,有二十名进士,下次科举定要占据三十席……”
三百名进士额,若是只看属于哪道,那无疑是陇右道最多,足足有三十九名进士,比第二名的江南东道还多出六名。
虽然也有学子抱怨,但并未引出什么骚乱,毕竟此次进士的那三百多人情况,早已被不少人打探清楚。
相较于前朝时,科举基本被世家豪强垄断的情况,此次参与殿试的三百名进士,其中有近百人都是平民子弟出身。
其余二百人,则要么就是官宦子弟,要么就是世家豪强,亦或者将门、勋贵出身。
尽管差距依旧很大,但平民子弟的科举之路,总算要比前朝时好多了。
有了这些平民进士作为榜样,那些落榜的平民学子也没有气馁,而是准备参与三年后的第二次科举。
在他们准备的同时,此次科举的情况也通过《国报》发往了各县,已经进入东畿之地的刘烈则正在翻看。
相比较皇榜,《国报》上的字体虽然小,但却用了整整一页来写下三百名进士的籍贯、年龄和家庭背景。
天下大开官学才堪堪七年,按照大小学的十年学制,还有整整三年时间才会迎来平民学子爆发的时候。
“洛阳城的天要乱了……”
放下手中报纸,刘烈目光看向马车外的田园景象,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现在需要好好想想,应该如何与自家阿耶说说自己这几年的经历。
想到此处,他缓缓闭上眼睛,而马车也在不断向着洛阳城靠拢。
马车左右的百余名护卫令人忍不住侧目,但看清他们身上的甲胄后,百姓们便纷纷收回了视线。
如此过了两日,刘烈总算是回到了洛阳城内,目光不断打量这座与三年前没有任何变化的城池。
街上的人更多了,百姓的依旧具有朝气,而这除了源于今年东畿没有遭灾外,更大的原因还是朝廷每年三个月的募工期。
秋收过后,朝廷便会开始募工干一个月官家的活,然后到冬季再募两个月工。
三十钱的工钱,若是节省些不在城里居住,干三个月都足够去乡下生活七八个月了,不过前提是不能遭灾。
若是遭灾,地方物价便会飙涨,别说手里握着两三贯,便是二三十贯都不顶用。
“洛阳与三年前相比,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刘烈忍不住开口,而马车内则是传来略微刺耳的声音:“殿下所言甚是,洛阳依旧太平繁茂。”
面对这道声音,刘烈目光看去,只见年纪看上去有些老迈的宦官坐在其中,而他则是宫里派来迎接自己的人。
若是放在以前,刘烈必然不会理会这些在他眼中的残缺之人。
只是去了趟西南后,他也知道天下并非所有地方都能像陇右那般太平安定,如眼前之人,说不定也是不得已进入宫中的。
“自己如今刚刚返回洛阳,曾经的旧人早就忘了个干净,倒是需要个人帮衬。”
想到此处,刘烈看向这宦官:“汝可愿做东宫典内(管事太监)?”
“奴婢求之不得,叩谢殿下隆恩……”
宦官没有没有半点犹豫便躬身叩首,但姿态得体,与宫中那些或是木讷、或是过于精明献媚的太监大有不同。
仿佛他不是太监,而是一个得体的大臣。
“汝唤何名?”刘烈对他愈发来了兴趣,而这宦官也继续得体起身作揖道:“奴婢贱名张承业,是前内常侍张泰养子……”
见他禀报家门,刘烈忍不住笑了笑,感慨道:“吾刘氏,还真是与张氏脱不开关系啊。”
“呵呵……”他摇了摇头,接着对张承业吩咐道:“稍后汝先往东宫去,调些信得过的人,吾要往贞观殿去。”
“奴婢受教。”张承业恭敬应下,而刘烈则是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
此次返回,他与此前大有不同,他懂得了权柄的好处,也知道了没有权柄是什么滋味。
思绪间,马车缓缓驶向宫中,而张承业不愧是自小入宫的老人。
他提前安排好了轺车,所以刘烈下车后,便已经有车摆在了他面前。
大汉开国之初,刘继隆便下令将宫内所有门槛填平,以此方便车舆行走。
朝中勋臣,但凡上了年纪的,如陈靖崇、崔恕、高进达、李商隐、王式等人都有刘继隆准许的小舆可供乘坐。
小舆说白了就是窄小些的马车,是刘继隆令人制作并加入皇帝恩准臣子在宫中乘车舆的一种。
至于曾经的步辇,那早就被刘继隆下令废除了,且规定官员只准乘车马,不可乘步舆。
哪怕是身为太子的刘烈,此刻也只能乘坐轺车前往宫中,而张承业则是安排了个宦官伺候刘烈上下车,自己则赶往了东宫。
“那是轺车?”
“太子回来了?”
“定然是太子回来了……”
轺车的出现,顿时吸引到了许多官员和巡逻将士们的目光。
刘烈不为所动,脑中只想着等会如何表现。
一刻钟后,随着轺车停在了贞观殿门外,刘烈下来的同时,便有宦官朝里唱声。
“臣谨奏陛下,太子求见……”
“进!”
刘继隆的声音依旧很有份量,明明他的声音不算大,却宛若鼓槌撞击在耳畔那般。
这般想着,刘烈走入了贞观殿内,而此时殿内已经有了赐座,但椅子并非是为刘烈准备的,而是为凯旋而归的曹茂所准备的。
刘继隆坐在金台上,目光灼灼的直插刘烈胸膛,让他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有几分沉重的压力。
“儿臣烈,参见阿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