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淮深虽然已经知道了刘继隆会扶持西域,但没想到他几次三番都在提,显然是在安抚自己。
“臣代陛下牧守地方,只需要西域安定,臣便举家返回洛阳。”
他适时表态,刘继隆略微颔首,接着继续与他往洛阳四周渡步而去。
在他们闲庭散步时,时间也如白驹过隙,匆匆流逝。
“噼里啪啦……”
当爆竹之声再度作响,洪武二年结束,洪武三年应期而来。
似乎是老天感受到了新朝百姓过于疾苦,北方持续多年的大旱在开春后的几场春雨下终于消停了下来。
从正月到三月,几乎每个月都有七八天乃至更多天的雨水。
若是放在大唐治下,久旱过后持续那么久的大雨,地方州县必然会因为河渠堰堤年久失修而造成水患。
但是在大汉,这些河渠堰堤早就被刘继隆下旨修葺,部分甚至进行掘深、拓宽之举。
汹涌的河水沿着河道不断冲向下游,滋润沿途州县的土地。
若无意外,黄河必然会在这波及北方的大雨下肘击下游两岸,然而经过大汉两年多以来的不断清淤和加固,这条地上悬河只能乖乖顺着河道冲向渤海,冲出一片又一片的浅滩。
在刘继隆不断派御医的诊治下,张议潮终究还是强撑着渡过了寒冬与开春,这令刘继隆与张淮深松了口气。
不过张议潮的身体明显更虚弱了,若无意外,恐怕无法撑过今年寒冬。
刘继隆心知肚明,故此在开春忙碌过后,便时常前往敦煌王府去看张议潮,尽量说些天下太平的事情来让他高兴。
在刘继隆时常走动之余,筹备了一年有余的官学也如期在天下诸县及乡里开办。
无数望子成龙的百姓,咬着牙将自认为有天赋的孩子送往了官学。
家境殷实者,纸笔砚墨皆不缺,且用的都是上好之物。
家境贫苦者,便按照官学要求,带上木板与笔墨,随身备着桶水和一块粗布,书写过后再擦拭,如此反复。
纵使如此,笔墨的价格亦不便宜,更别提少年人读书后,家中便少了个劳力,所以即便朝廷免除学费,各州县官学的入学情况亦有不同。
“至三月十五结束,国子监计天下新入学子四十七万六千四百五十七人。”
五月入夏,随着五个月时间匆匆结束,国子监统计的天下学子数量也呈到了刘继隆的面前。
这个数量,倒是与刘继隆所预估的相差不大。
明代科举改制后,朱元璋将官学体系从上到下设为国子监、府学、州学、县学以及乡间的社学。
饶是如此,六千万人口的大明,每年正常情况下的学子体量也不过四十几万,最多的时候也不过五十八万。
刘继隆虽然做好了迎接百万生员的准备,但实际上只新募了四十七万学子,算上正在读的其他学子,也不过勉强达到六十二万罢了。
这还是免除学费的情况下,若是没有免除学费,恐怕数量会更少。
好在他也没有觉得天下百姓都会咬牙将自家子嗣送去读书,这个数量对于大汉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哪怕这其中大部分学子读不满五年,却也能凭借识字和一手基础算术的本事在地方上谋个生计,改善家庭情况。
这般想着,刘继隆目光看向面前的李商隐:“能有如此学子入学,朕已然心满意足。”
“不知如此多学子入学,国子监度支几何?”
面对问题,李商隐解释道:“如今朝廷仅免除学钱与教材钱,所度支无非就是官学维护与教习们的俸禄,每岁度支不过百五十万贯。”
由于学子入学人数太少,不少教习都被调回衙门当差,国子监的度支费用也就因此降下来了。
刘继隆闻言点头,心道在生产力不改变的情况下,每年维持六十几万学子数量,应该就是大汉百姓的极限了。
有能力和决心送孩童入学的百姓,基本都将孩童送入其中,后续负担不了而离去的应该也不少。
他倒是没有照搬明代科举的举人、秀才和童生等制度,尽管想要考中举人和秀才、童生十分困难,但百姓最不怕的就是困难。
明代后期的万历年间人口上亿,结果百姓硬生生弄出了二十几万秀才和上百万童生。
童生还好,并没有占据太多资源,可秀才免税和免除徭役的特权可是让明代后期财政叫苦不迭。
大汉在废除徭役的情况下,要是搞这个制度,那只能将免税特权发下去,届时肯定会发展出挂靠这种偷税漏税的事情。
为了杜绝根本,他也就没有弄出这个制度,而是开辟了科举不中进士可从吏,靠苦功来擢升成为官员的道路。
虽然他也知道这种制度有漏洞和问题,但这个制度无疑是当下最适合大汉的制度。
等到出现问题,那就看后嗣之君敢不敢变法了。
想到此处,刘继隆合上官学的奏表,对李商隐询问道:“如今国库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李商隐顿了顿,继而接着说道:
“今年入岁以来,除个别州县受灾外,并未有较大灾害,汝含嘉仓、太仓、洛口仓等两畿八口大仓尚积存有八百二十余万石。”
“左、右藏库中,积存金银铜钱七百余万贯,珍宝无数。”
“各道有司州县官仓积存五百六十余万石,官库积存二百余万贯;常平仓内积存一千二百四十余万石。”
整个大汉的钱粮情况摆在眼前,两畿及有司积存九百余万贯,二千六百余万石。
如此情况,足以说明如今的大汉朝廷有多富庶。
不过这份富庶是建立在从百姓身上征收而来,如果这些富庶不能以其他方式转移回到百姓身上,那经济便会固化,百姓的日子也只会每况愈下。
因此在李商隐启奏过后,坐在金台上的刘继隆便开口说道:
“今天下太平,国库充盈,然百姓之中贫苦者甚多,不可不察。”
“责令诸道有司,修整诸州县官道,募民均以二十钱每日做工,不得有误。”
想要将富庶均下去,给百姓一份工作来赚钱无疑是最好的手段。
二十钱在洛阳买不了多少东西,可对于偏远之地的百姓来说,二十钱足够一家五口吃两日饱饭。
刘继隆定下的这份工钱,对于两畿及江南富庶之地,不过是正常工价。
但对于偏远州县的百姓来说,这便是令人抢破头的高薪工作。
“陛下,如此定价,恐怕……”
李商隐担心报名做工的百姓太多,但刘继隆却打断道:
“朝廷赋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若非如此,朕何必坚持十税二?”
眼见刘继隆开口,李商隐只能点头答应,但随后还是说道:“以各道有司积蓄,恐怕远远不足。”
“不足便等夏税征收后留存四成,起运六成即可。”
刘继隆吩咐着,李商隐闻言将此事记下,随后眼见刘继隆没有吩咐便退出了贞观殿。
在他走后不久,曹茂便代表五军都督府来到了贞观殿内,对刘继隆躬身三拜后才启奏道:
“陛下,河北都司奏表朝廷,漠南沙陀、党项二部入寇契丹涅剌部,双方交战于胡彻儿山,涅剌部败走东去,沙陀、党项入驻胡彻儿山,所获甚多。”
李克用联合李思恭入寇攻打契丹八部之一的涅剌部并取得胜利,这倒是令刘继隆没有想到,毕竟涅剌部再弱也是契丹八部之一。
不过如今他们击败涅剌部,实力必然大增,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接下来还会与契丹八部交战。
“无需理会,让他们自相争斗便是。”
“臣谨遵圣谕……”
火绳枪研制成功在即,等到火绳枪可以装备军队,大汉只需要挑选合适的季节出兵就能收复辽河以南的广袤地域。
不管是李克用获得胜利还是契丹获得胜利,这辽河以南的广袤地域都将是汉人的。
倒是可以趁着他们自相争斗的时候,让大汉好好休养生息,发展民力。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曹茂却没有离去,刘继隆不免看向他:“还有何事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