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土豆、红薯、玉米等作物,虽然没有后世的那般高產,但却能丰富新朝在高山丘陵地区的作物种类。
它们在山地种植的亩產,比如今山地主要作物的黍稷亩產高出两倍左右。
在没有品种改良、工业化肥播撒的情况下,玉米与土豆產出稍差,亩產不过百五十斤到二百斤不等。
红薯產量虽然高,但根茎植物的水占比太高,如果按照粮食来算,折粮后只能等於稻麦二三百斤的亩產。
饶是如此,却也能让新朝对西南开拓增加几成把握了。
粮食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硬通货,只要获得三大作物並在西南山地丘陵地区推广开来,让军队能够在西南自给自足,那汉军的兵锋將越过哀牢山和大金沙江(伊洛瓦底江),通过军事手段来羈縻广袤的中南半岛。
如果能將现有的目標都完成,汉家便直接少了一千年的曲折,许多不该发生的事情,便不会发生。
深吸口气,刘继隆又重新將思绪放到了案上的奏表中去,而敬翔则是按照刘继隆的吩咐,发敕令给了南衙,由其传给三大船监。
“三千料之巨舰……”
南衙政事堂內,李商隱看著汉王府送来的这份敕令,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毕竟如今大唐能建造的最大船只,也就是汉军中的两千料大福船了。
三千料的大福船,除非海外有个体量不输於大唐的国家,不然李商隱想像不到要用来对付谁。
“此等巨舰既成,不知殿下將欲何为?”
政事堂內的李袞师也看清了敕令的內容,忍不住询问起来。
面对他的询问,李商隱则摇了摇头,语气篤定道:“无论何用,此乃殿下敕令,但依令而行,当无差池。”
“对了。”李商隱顿了顿,抬头看向李袞师:“让你去户部和五军都督府询问的事情,可曾询问清楚了?”
“已得详报。”李袞师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江西、湖南、江南等处降卒並其家眷,皆在发配岭南途中。”
“各道將降卒及其亲眷分三批遣送,今岁入冬、明岁入秋及入冬分批南下,所涉不下四十万眾。”
“如此巨量人口徙入,每年需自湖南、江西等处调运百五十万石粮南下,方能保其口粮无虞。”
“岭南本道赋税,仅堪补足百五十万石外之缺额。”
“此批人口入岭后,至少四年內朝廷不可调动岭南赋税,且每年须调入百五十万石。”
“若计途中损耗,起运当需二百五十万石,如此持续三年方可。”
李袞师说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说道:“岭南蛮荒,此四十万眾恐有私逃北上者。”
“逃则捕回便是。”李商隱这话说的有些不近人情,但他知道开发岭南是大势所趋,这点刘继隆与他说过。
岭南人口不足,朝廷就没办法很好的控制安南,更无法利用岭南去反攻南蛮。
汉军已经將通往岭南的官道都进行了扩宽和清理,只要这四十万人在冬季走官道进入岭南,路上便不会死伤太多。
“岭南都督使司作何回復?现今开垦屯田几何?可纳首批徙民否?”
见李商隱询问,李袞师继续回答道:“挈彪奏表中言,已调兵往安南、岭西及潮州辟军屯,入冬后將亲率水师征討崖琼诸州叛蛮。”
“至奏表发出时,广州境內已垦出屯田二十万亩,另有数万降卒持续开荒,每月新垦七千余亩。”
“岭东、安南及潮州等地月垦亦不下五千亩,且待大军击破山蛮,便可获降卒,不断开垦。”
“眼下,朝廷可先安置徙民於广州,再渐次分迁各处。”
“广州通各地之官道山径,挈彪皆遣兵拓宽清理,可保徙民不受山蛮袭扰。“
李袞师与李阳春关係不错,语气中不免有些自豪。
李商隱听后,也是忍不住抚了抚须:“殿下以挈彪治岭南,果然是经过深思熟虑了。”
“挈彪此前治理淮南时便十分出眾,如今治岭南也优於湖南、江西等处。”
“若持续如此,恐怕只需十年之功,岭南便能恢復昔开元时的富庶繁华了。”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十年后的岭南景象,李袞师也不由得频频点头,显然十分认可。
“岭南有挈彪,老夫便放心了,眼下只需按部就班,便能將南边归入朝廷掌控。”
“算算日子,再过两日应该便有诸道送图籍前来,此事不可马虎,需好好登记在册,交由殿下知悉。”
“是!”
父子二人交谈结束,隨后便把刘继隆所下敕令派了出去。
相比较皇帝禪让的事情,这些平日里都为人所关注的事情,此刻却都被人下意识忽视了。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隨著时间来到十月,早早被告知今年提前两年毕业的关西诸多学子,除非要继续进读大学,不然基本都选择了参加科考,被选为吏员调往各处补缺。
其中陇右的十余所大学也贡献出了两千六百名官员,基本都被调往了关东。
诸道送往洛阳的粮册和图籍也在不断匯总,整个洛阳城都显得十分繁忙。
在这繁忙之下,经过赵英挑拨,豆卢瑑与裴澈也在不断邀请所谓的有识之士。
许多官员收到了那些邀请,要么视若无睹,要么就是前去后默不作声。
朱温是被邀请的诸多官员之一,哪怕他只是个散官,但还是得到了豆卢瑑、裴澈等人的欣赏,只因为他旧部都在军中担任职官。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宴请,可当他知道豆卢瑑、裴澈等人的想法后,他立马就慌乱了。
好在他只是慌乱片刻,便气愤填膺的起身道:“某早就视刘继隆为窜佞之辈,若非当初天下无眾人响应,某也不会失败,致使陛下受辱!”
朱温的突然发作,令阁楼上的豆卢瑑、裴澈等人微微发愣,但很快反应过来,眼底透露著满意。
“若是天下能多出几位朱散骑这般人物,天下也不至於如此。”
豆卢瑑嘆了口气:“某等虽然已经谋划刺杀刘继隆,可刺杀刘继隆后,这洛阳必然不能久留。”
“某等思来想去,似乎唯有南下才能保全陛下,而朱散骑麾下葛从周、张归厚等人皆为岭南大將。”
“若是能有他们的支持,某自觉大事可成,尚能延续大唐国祚。”
“某义不容辞!”朱温信誓旦旦的与眾人说著,接著又补充道:
“葛郎与张郎视某如恩主,某只要开口,二人必会来迎,只是某等又该如何离开东畿,躲过山南东道和江南西道的追兵?”
见他询问,豆卢瑑信誓旦旦的抚须道:“此事朱散骑可放心,某等早已谋划好了,只等朱散骑答应了。”
“某自然答应!”朱温篤定回答,隨后承诺道:
“只需要暂时等待一个月,某便能从南边得到回信。”
听闻他需要一个月时间,裴澈皱了皱眉:“能否快些?”
“这……”朱温佯装为难,接著才道:“二十日,不能再快了。”
“还是有些……”裴澈还想说什么,豆卢瑑却抬手打断道:“二十日便二十日,如此便等待朱散骑好消息了。”
“甚好!”朱温缓缓起身:“既是如此,某现在就回去操办。”
“某等相送朱散骑!”豆卢瑑抬手作揖,紧接著带人亲自相送朱温。
“朱散骑缓行。”
来到门前,豆卢瑑拱手作揖,直至朱温登车远去,方敛目回视。
裴澈忍不住看向豆卢瑑:“刘继隆已二辞禪让,依陛下之性,至迟十月望日前必行三让,届时……”
“可使陛下稍延数日,想来继隆亦不急於一时。”
豆卢瑑说罢,又接著补充道:“纵使继隆三辞后受禪,然筹谋登基尚需时日,吾等光阴充裕,无需著急。”
“只可惜高千里此人不见外客,不然还能壮大几分声势……”
他有些惋惜,张直方则是冷哼道:“高千里此人喜欢玩弄方术,听闻他招了许多方士在府中炼丹,恐怕是被刘继隆將心气都打磨没了,只能自哀自怨。”
高駢被押送返回洛阳后,刘继隆虽然给予了他待遇,却对他监视不减。
为求自保,他只能闭门谢客,招方士入府炼丹,以此和外界断绝联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