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常备青蒿汁,若有兵卒脚肿如泡,须得与其余兵卒隔开,每日服青蒿汁,待症状好转,方能归队。”
王式清楚,那些杂草野草若是不处理干净,随着天气继续变得炎热,空气中就会有种腐败的味道。
许多体弱的兵卒闻了这些味道后,轻则呕吐,重则出现幻觉。
除去瘴气,经过山溪时,很容易遭遇山蛭和鬼虫,前者起码还能看出来,后者等看出来时,人已经离死不远了。
服用青蒿汁能极大减轻发病症状,但具体能否活下来,还得看兵卒身体如何。
想到此处,王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眉头微微皱起。
连他都开始出汗,这说明天气开始渐渐变得炎热了。
想到此处,王式便不再藏拙,而是对众将下令道:“大军明日拔营,快速走出南岭山,攻打清远城。”
“是!!”
相比较之前,此刻汉军将士对于王式的军令,简直信服到了极点。
见他们如此敬重自己,王式便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翌日清晨,二十余万汉军军民快速通过了剩余的二十余里南岭山脉,并在通过后才留人继续伐木扩道。
当二十余万军民继续出现在清远城外,据守此处的高骈显然没能料到汉军中的江淮士兵,竟然能够承受岭南的气候。
清远位于溱水北岸,南岸是茂密的原始森林,而城池东西各有两条十余丈宽的河流作为护城河,阻碍着汉军进攻清远城。
对此,王式并未磨蹭,直接下令火炮对清远城开始了炮击。
“放!”
“轰隆隆——”
猛烈的炮击在清远城外响起,九十枚炮弹破空袭来,将清远城墙的墙砖砸得不断龟裂。
尽管高骈已经令人继续加筑了岭南道的城池,可这些城池顶多就是包砖一重,鲜少有包砖两重的。
面对只有一重墙砖的清远城,不管是高骈还是王式,他们都预估出了汉军的破城时间。
“短不过五日,长不过七日……”
在汉军一轮炮击刚刚结束过后,高骈这才登上城墙,说出自己预估的结果。
高钦及邝师虔等人脸色骤变,邝师虔更是脸色难看道:“清远南下一百五十里便是天子所在,若是如此,那……”
他想说将天子转移他处的话,可如今的他也不知道能把天子转移到哪里去。
安南正在被大礼入寇,鲁褥月也退到了柳州,王重任更是在循州苦苦支撑,而他们也沦落到背靠南海与叛军交锋。
南边的崖州正因为汉土矛盾而十分混乱,且汉军水师比他们数量更多,更为强大,他们若是退往崖州,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或者说,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他能想到的,众将也自然能够想到,所以此刻气氛不由低迷起来。
正在这时,快马从清远城西疾驰而来,但却十分狼狈。
他冲入城内,策马冲上马道后甚至来不及作揖便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高钦等人见状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而他则是艰难看向高骈:“高王,高使君奏表,贺州失陷……”
高杰驻守的贺州丢失了,这无疑令军心更为低落。
“十三郎呢……”
高骈询问高杰下落,快马闻言则是低头道:“高使君撤往了封州。”
“封州?怎么会撤去封州?”
“撤去封州,那汉军岂不是能走开建、化蒙攻入南海?”
快马的话,顿时引起了众人一阵喧闹。
见他们如此,快马只能解释道:“我军死伤惨重,只有不到三千兵马撤回,故此只能撤往封州。”
得知前因后果,众将虽然声音变小,但脸色却愈发焦虑了。
“令他们撤回广州吧……”
高骈忽然开口,众将纷纷看向他,见他神色如释重负,便知道他是准备在广州与王式做最后决战。
“是……”
高钦应下,但他只觉得十分艰难,嘴里隐隐发苦。
几个月前,他才意气风发的统一了整个江南,只是从江夏水战失利开始算起,全线尽皆崩溃后撤。
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他们就丢失了江南,而今更是要将岭南也丢失。
想到此处,高骈开口说道:“大军明日不必出城,五日后拔营撤往南海。”
邝师虔闻言,忍不住说道:“可若是全军撤回南海,那安南和岭西……”
“管不了那么多了。”高骈深吸口气,转身眺望城外那延绵十余里的汉军军营。
他有自己的打算,那就是他放弃对岭西和安南的驻守,刘继隆肯定不会坐视安南和岭西被大礼侵占。
王式既然能当上南征主将,这也说明了他了解刘继隆的心思,所以他肯定也不会坐视不管。
既是如此,那西线的王建、曹茂所部五万兵马就不会参与到最后的战事中去。
他需要面对的,就只剩下王式的八万兵马,以及东路李阳春的四万多兵马了。
以七万对阵十二万,尽管差距有些大,但并不是没有取胜的可能。
如果他能赢下这场战事,那岭南道乃至福建、湖南各处都有机会收复。
如果他输了,无非就是兵败身死,马革裹尸罢了。
见高骈如此,高钦只能紧咬牙关看向众将,拔高声音道:“传令!”
“是……”
众将有些犹豫,哪怕他们已经跟随高骈多年,对其忠心耿耿。
但面对身死族灭这种结局,他们还是不可避免的动摇起来。
哪怕他们已经接令退了下去,可心思却已经飞远了。
邝师虔看着他们离去,忍不住对高骈说道:“高王,他们虽然对您忠心耿耿,但时局如此,臣担心……”
“他们若是要背叛吾,吾却不会怪他们。”
高骈将其打断,背对着他们,用自嘲的语气道:“吾自陇右败刘继隆之手至如今,是吾没能让他们功成名就,安享太平。”
“他们若是要用吾去交换富贵,吾也不会怪罪他们。”
“不止是他们,便是你想要如此,吾也不会怪罪……”
兴许是遭遇的背叛太多,高骈甚至已经觉得有些麻木了。
邝师虔见他如此沮丧,忍不住后退半步,对高骈稽首道:
“若非高王,某至今不过区区典吏,如何能身居如此高位。”
“高王若在,则某竭心相助,高王若兵败,某断不会苟活!”
高骈见邝师虔如此,忍不住叹了口气,但却没与他将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只是吩咐道:
“传令、聚兵南海,成功与否便看这一战了……”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