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在他指挥下,数十艘民船率先冲向泉州港,然而不等他们冲入港内,便感受到了船体一阵摇晃。
“发生何事?!”
“船舱进水了!!”
瞬息间,王重任连忙跑到船体一侧低头看去,但见灰暗的海水之中,隐隐能看到船只轮廓。
杨行愍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攻打泉州,所以选择沉船封锁港口,继而破坏了王重任的计划。
“混账!!”
王重任又惊又惧,连忙在左右帮助下,前往了身后没有遭遇危险的楼船。
等双脚重新踩到甲板上,王重任便知道自己只剩下壮士断腕这一招了。
“撤军,向潮州撤军!”
他不再指挥战船作战,因为他根本没有指挥过海战,所以他选择了各艘战船自行突围。
在他的军令下达后,他所率的二十余艘大船率先朝南边突围而去。
汉军的战船前来阻拦,他便选择断尾求生,令左右护卫的战船与之纠缠,自己带着其它船只向南撤去。
“嘭嘭嘭!!”
绞车弩的凿子箭如骤雨落下,后方的杨行愍追了上来。
“不必管他们,撤往潮州!”
王重任不想葬身海上,更不想被俘,他只能不断下令向南撤退,而杨行愍见他一意孤行撤退,也不由气骂道:
“如此怯懦之徒,高骈竟然舍得将四万兵马交给他!”
虽然气恼,但杨行愍并未从容放走王重任,而是继续率军追杀他。
他知道王重任不善水战,且手中战船不多,因此他便不断追击,期间时不时招降掉队的那些战船。
整场海战所用时间并不长,不过半个多时辰,王重任便抛下了他的大军,带着不足百艘战船突围而去,留下了大量船只和兵卒。
这些船只和船上的兵卒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在见到王重任的坐船渐行渐远,得知自己被抛弃后便果断投降。
杨行愍留下钱镠和李播、李神福打扫战场,自己则趁势继续追击。
双方从泉州纠缠到了漳州,继而南下再到潮州,等王重任如丧家之犬般带着战船逃入潮州港后,杨行愍才不甘心的游弋几圈后指挥撤军离去。
“节帅小心!”
王重任双脚重新踩上地面时,多日没能好好休息的他,只觉得双腿一软,好在左右将其搀扶住。
他忍不住回头看去,但见出征时数百艘船只,此刻只剩下不足六十艘。
那些正在下船的将士,宛若惊弓之鸟般,每个人都面带恐惧,还未从刚才的追杀中走出。
王重任的情况,很快便被潮州刺史陈尧奏表送往了广州,再经广州送抵了韶州前线。
“放!”
“轰隆隆!!”
韶州阴沉的天色下,城外的汉军此刻正在用火炮不断攻打曲江城。
城内的南唐军队不断驱使着百姓在炮击过后抢修城墙,不断缝缝补补的来渡过难关。
耳边的炮击声已经落下,但眼前的奏表却还未看完。
【是役,我军阵没、失踪二万二千六百五十七人,丧船二百五十七艘……】
面对三万兵马几乎全军覆没,高骈只是深呼吸几下平复了心情,末了才评价道:
“只要王郎还活着,此间情况不算什么。”
“这些江西兵卒的家乡都被叛军攻占,哪怕带回岭南也不会心悦臣服,阵没也好。”
高骈说着这些安慰自己的话,如果可以,他又怎么可能舍得三万多兵马和三百多艘船的钱粮?
可事情已经发生,一味苛责王重任并不能改变结局,倒不如好好安抚他,让他帮自己守住潮州。
“敕令,以王重任为潮州刺史,率军坚守潮州,打造战船。”
“是!”
高骈好似无事发生般的敕令下去,高钦则是担忧的作揖应下,随后说道:
“曲江城被连攻多日,叛军似乎在等待什么,我军还要与之僵持下去吗?”
自高骈抵达韶州已经过去十八日,十八日时间里,江西、江东、两浙、黔中、福建尽数丢失。
如今的他,手里只剩下一个岭南道,而汉军则是在收复各州后开始朝着岭南逼近。
眼下是腊月三十的除夕夜,今日结束过后便是天复二年(乾符四年)。
他已经用尽了手段,可双方实力差距着实太大,他高骈有意做王导,可刘继隆却让他成了南陈的江总、萧摩柯。
“天意弄人……”
高骈心底自嘲起来,片刻后才勉强振作看向高钦:“我军还有多少兵马钱粮?”
见他询问,高钦面露囧色,在他目光下艰难道:
“我军眼下兵马算上安南则近十万,若是除去安南则只有八万余兵马。”
“后方粮草只够维持大军四个月所需,可收获早稻却要等到五月末。”
“此外,库中金银钱帛不足十七万贯,勉强够发半年军饷,但半年后……”
高钦不知道该怎么说,高骈听后却缓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现在短缺钱粮便可。
“此事吾知道了,汝告诉诸州,严防死守即可,耗到入夏后,叛军主力必然后撤,我军压力骤减。”
“是……”
见自家阿耶这么说,高钦便不再多说其他,只是恭敬行礼,作揖离开了此处衙门。
在他走后不久,城外的炮声再度响起,高骈只觉得思绪杂乱,浑然没有了此前的锐气和心气。
他自然清楚眼下他还有兵马,可以与刘继隆谈判后,为自己争取更多投降后的待遇。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坚持什么,总之他不想这样投降刘继隆。
在他沉思之余,随着时间推移,新年的爆竹声开始在长江以北的地界作响,新的一年也如期而至。
“噼里啪啦……”
火盆里,看着被大火烧得噼啪作响的爆竹,刘继隆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奏表。
“挈彪收复江南,眼下将北兵留驻江南,率四万江淮兵进驻福建。”
“陈瑛率北兵驻江西,王式率四万江淮兵南下虔州,逼近韶州。”
“曹茂和陈靖崇那边调四万北兵撤回江北,以原山南东道兵马和四万江淮兵为主,集兵十万继续攻打岭南。”
“王建所率三万的东川兵马应该能适应岭西的气候,让他继续带兵攻打岭西,若是军队因当地气候而出现伤病则从曹茂、陈靖崇处抽调兵马。”
眼下已经是乾符四年,刘继隆也开始要安排大军交替向南攻打了。
再过一个月,岭南的气温就会开始回升,只有江淮和巴蜀的兵卒能稍微适应,军中的北兵是肯定适应不了的。
提前将他们撤回,也是为了保护他们,不然以如今的手段,恐怕难以将其挽救。
这么想着,刘继隆目光又看向了正在写起居注和敕令的敬翔:“朝廷那边,征募了多少蜀中官吏?”
“一千二百四十六名官员,五千六百二十四名吏员。”
敬翔不假思索的报出,随后说道:“以开元旧制,长江以南有七十九个正州,四百五十个正县。”
“除去黔中道和剑南道,另有九十二个羁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