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北上南下(万字大章)

崔恕这几日只字不提李骥,这不代表他不想提,而是他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然而刘继隆如今这番话,算是彻底堵上了崔恕的嘴,让崔恕哑口无言。

“他的富贵不会少,但领兵出征的事情,你让他掐了这个念头吧。”

刘继隆的这番话,无疑又给予了崔恕暴击。

他确实没想到,李骥的那件事情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毕竟在战事开打后,不少将领都主动出击过。

譬如耿明、陈靖崇、张武,但他们都没有受到如李骥这般严苛的惩罚。

想到这里,崔恕后知后觉,只觉得自家汉王的用意,恐怕已经不是树立军威,而是想在其他方面树立规矩了。

他心中不免忐忑,刘继隆则是与他走出了马舍,望着眼前那一望无际的人工草场,满意颔首。

临州草场整体四万余亩,有足够的空间来培育军马。

陇右的军马,标准比同时代各镇都要高,培养难度和耗费自然更大。

“三川那边有没有新的文册送抵?”

刘继隆回头询问崔恕,打断了他心中的忐忑。

崔恕闻言,也知道刘继隆是在询问三川登籍造册的事情,于是便把过去半个多月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在六千六百名官吏在近三个月的努力下,三川二府二十九州中,最为富庶的二府九州土地和人口被登籍造册。

土地与人口相比较抄旧的原图籍,都有些许上涨。

“二府九州,原图籍有四十二万六千余户,二百二十万余口,一千四百余万亩耕地。”

“经过重新登籍造册,人口丈量,加上世家豪强放出的隐匿人口和田地,实际有四十四万二千余户,二百三十万余口,一千五百八十七万余亩耕地。”

“按照如此情况,剩余二十州虽说不如这二府九州富庶,但也能查出至少一百五十万口百姓,一千二百万亩耕地。”

崔恕推测着三川人口耕地情况,刘继隆听后摇头:“这始终是推测。”

“三川地形不同,人口和耕地数量也相差甚远,有的不过几千口,有的却有几十万口。”

“衙门的图籍,必须保证准确无误,除了每年应该汇总的图籍,每任赴任的主官也都该丈量核查。”

“都察院的官员,也应该把丈量土地和都察各州县人口视作本职,不可懈怠。”

他不忘提醒崔恕,崔恕也连连点头,不过点头之后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汉王,您收复三川后,我军所获钱粮甚多,但同理消耗也不浅。”

“三川那边,按照治理朔方和秦州的经验来看,等待百姓分到土地后,肯定会因为衙门免费借粮而大量借粮,不断开垦荒田。”

“三川百姓贫苦如何,下官没有亲眼见过,但想来与朔方、秦州百姓差不到哪去。”

“秦州和朔方的二十六万口百姓,从衙门手中借走了近八十万石粮食,分三年秋后偿还。”

“三川百姓数量是秦州和朔方十倍不止,若是他们也如秦州、朔方那般借粮,哪怕府中仓库禀实,也难以应付。”

“下官觉得,理应在这件事上慎重,亦或者定下数额,规定每户能借多少,避免掏空府库。”

免费借粮给百姓开垦荒地,这是历朝历代少有的政策,通常存在于朝廷开创之初,正值百废待兴之际。

例如汉初、唐初和后来的明初都是如此操作,不仅免费借粮,还借出农具甚至耕牛。

这是恢复生产最快的办法和政策,虽然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统治者都将百姓视作“人”。

有的朝廷开国之初不仅不借粮给百姓开荒,还要想方设法从百姓手中拿取粮食。

如刘继隆这种,大规模的免费借出粮食、农具和耕牛,甚至还派地方衙门出钱出粮,让百姓出力来为百姓自己修缮屋舍的,简直是凤毛麟角。

面对崔恕的这番话,刘继隆也颔首先认可,接着才提出意见。

“你说的不无道理,不过三川之地自朝廷与南蛮开战后,百姓便过得尤为疾苦,许多土地抛荒严重,复垦并不困难。”

“借粮之事,可令三川各州县衙门派出官吏,与百姓圈定开垦土地,视土地情况来定下借粮多少,多久偿还。”

对于已经开垦过而抛荒的土地,这种土地的复垦并不困难,只需要耗费几个月的心力,把杂草解决,重新松土就能恢复生产。

相比较直接开垦野地还需要等三年才能达到普通耕地的产量来说,复垦荒地,无疑省下了太多时间。

“汉王英明……”

崔恕适当拍了拍马屁,刘继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道:

“若以三川旧籍来算,都护府治下人口近四百六十万口,耕地三千七百余万亩。”

“如今降低了税率,但三川土地比陇右更为高产,亩产二三百斤实属常态,所征收的田赋也绝不会少。”

“此并不足以高兴,且需记住是天下动荡,无奈盘剥之举。”

“若是能保障太平,实不该收取如此高的赋税。”

三成五的税率,确实能将百姓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架不住货比货。

此刻的大唐明面税率在一成半,收到百姓头上却在四成多,甚至少数地方能达到五成。

陇右三成五的税率,虽说负担也足够重,但比起大唐来说就不算什么了。

思绪间,刘继隆带着崔恕往狄道城赶去,但他今日并不着急前往衙门,而是在各坊转了转。

不少人认出了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只是躬身作揖。

对此,刘继隆心知肚明,情绪略微低沉起来。

近一年的战事,不少父母失去了孩子,不少妻子失去了丈夫。

打仗确实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但于刘继隆而言,他更清楚不打仗的后果是什么。

他若是软弱了,那这天下便会陷入历史的循环。

五代的乱象仍将出现,那是人吃人的乱象,比之现在更为混乱。

提前结束这样的局面,才是对百姓最大的负责。

用几年的战乱,换二百三百年的太平,用几万人的性命换几百上千万人的性命,这是刘继隆该做的事情。

“回去吧。”

刘继隆开口提醒,随后带着崔恕返回了都护府衙门。

在他面对陇右百姓那复杂情绪的同时,距离他千里之外的李漼却因为黠戛斯的助兵,加上王仙芝与庞勋被平定的消息而飘飘然了起来。

咸宁宫内,数百伶人乐师正在表演,靡靡之音远传甚广。

南衙的徐商、路岩、于琮及北司的亓元实、齐元简、西门季玄和杨玄阶等七人分坐殿上,各有心思。

比较他们,李漼却真真切切的在享受眼前。

不仅面前的伶人表演出众,他身旁也有几名宫女在尽力服侍他。

此情此景,令于琮忍不住作揖道:“陛下,国库实无财,而今九万大军齐聚西境,恐怕仍需钱帛犒赏,方能使其奋勇杀敌。”

“臣斗胆,敢问陛下内帑之中可有结余?”

于琮的话音落下,金台上的李漼便皱紧了眉头,接着又舒缓开来,用平静的语气道:“内帑实无结余。”

他的话,算是堵死了于琮想要从内帑拿钱的想法,而他的举动也让于琮无奈叹气。

“唱的好,赏万钱!”

“谢陛下……”

前脚说内帑无结余,后脚又舍得赏钱给伶人,李漼的举动不只是于琮看不懂,而是众人都看不懂。

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做的有些过分,李漼看向群臣道:

“朕听闻康承训已经率军渡过了淮河,在寿州与濠州布兵,是否?”

“回陛下……”徐商主动作揖开口道:

“南衙也是昨日收到的消息,康使君想让诸镇兵马适应下淮南的气候,避免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李漼听到康承训不准备立马动兵,不免皱了皱眉道:

“朕亦听闻动兵最好在春秋两季,如今已然是三月,若是再不尽早动兵,待到入夏,岂不是又要耽误?”

“陛下,康使君也是为了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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