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色长袍少年回归了现实世界。
荒原的风雪,摇曳的篝火……全都在精神连结断开的那一刻,化为泡影,逐渐消失。
酒神座的眼前,恢复了一片漆黑。
他坐在洁白如雪的神座之上,擡手便有侍女递上美酒,起身便有佣人搀扶落地……但这里是源之塔的塔顶,只要走上几步,来到眺望台,栏杆外面有流云千重,有日出日落,有月升星移。
这些,他什么都看不见。
即便他坐在世间至高无上的宝座之上,冠冕镶满了珠石,可哪又有什么用?
酒神座来到了眺望台,他遣散了所有的侍者,默默伸出手,触碰着虚无缥缈的云,感受着这世人可以看见,却无法触碰的东西。
这世上最可悲的事情。
其实是可以触碰,但无法看见。
离开了「精神世界」,他就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
云层的远方,响起了淡淡的嘲讽声音。
「你准备当一个瞎子……多久?」
披着红袍的男人,就盘膝坐在源之塔外的高空云海里,如果抵达源之塔的最高层,便会发现,他是比太阳更加耀眼,比月亮更加璀璨的存在……穹顶的整片云海,都在围绕他一人旋转。
酒神座的神情没什么波动。
实际上,他不止一次地试图睁开双眼……但每当这个时候,心头就会不受控制地响起那个男人的声音。
【「我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你能老老实实做一个瞎子,我会盯着你……在每一个日出,每一个清晨。只要有光,就有我。」
「如果你动用『神念』,那么我将再次出手……」
「下一次,就不只是『目盲』那么简单了。」】
那个男人的话,听起来实在太荒谬!
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做到「无处不在」么?
可……那个男人是顾长志。
他说的话,酒神座不得不信。
这些日子,每到最后一步,他都选择了妥协……
「你是在害怕么?」
天空神座微笑道:「害怕一个死人,传出去的话……你的信徒会很失望的吧。」
「他没有死。」
酒神座摇了摇头,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好羞耻的。
「我亲眼见到了他的黄金神域……他比二十年前更加强大了!」
月白色长袍少年擡起头来,望向声音所在的方向,认真说道:「如果你不害怕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去一趟清冢。」
云海之中没有回应。
过了片刻。
「我真的很好奇,」天空神座轻声问道:「你确信……二十年前,亲眼见证了顾长志杀死冥王么……」
这是一个被反复提起,反复确定的问题。
也是这些年,四座大洲,同时对东洲「敬而远之」的原因。
神座是凡俗无法逾越的山,虽然这些山有高有低,可再如何有差距……也不至于「杀死」。
「冥王的火种消失多久了?」
酒神座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道,「这么多年,如果冥王还活着……那他去了哪里?如果他死了,还能是谁杀的?」
天空神座眯起双眼,沉默了很久。
坐在云海中的红袍男人,伸出一枚手掌,似乎在想着什么。
酒神座紧闭双眼,收敛精神,他没有「看见」,整座源之塔上方的磅礴云海,都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间,只不过耳旁的风声越来越大,吵得他无法安宁。
无数的云,风,以及炽日的辉光,围绕着源之塔的塔尖旋转——
隐约勾搭成了一座巨大的域。
而最后,天空神座叹了口气。
他轻轻松开手掌。
巨大的域,也随之破散。
「顾长志真的很厉害啊。」
天空神座轻叹一声,感慨笑道:「刚刚我想了很久,即便你在七神座中肉身对决是最弱的那一个,又心甘情愿当一个瞎子,我也没有把握彻底杀死你……」
酒神座面色一变,如临大敌。
他下意识就要「睁眼」!
不过想到了顾长志的警告……他眼皮微微瓮动,最终还是回归闭合。
看到这一幕,红袍男人笑得前仰后合。
听到笑声之后,酒神座面色很是难看。
「是说你胆大包天,还是胆小如鼠呢?」
天空神座盘坐在虚空中,托腮看着源之塔顶的少年,觉得甚是无趣,他笑眯眯说道:「不过……如果你打定决心要当一个瞎子,说不定下一次……我真的会动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