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自顾自说:“我们是农村娃嘛,小时候喜欢到处疯跑,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每当脚踝扭伤时,家里长辈都是这样耐心帮我们按摩揉捏,多了就自然会了。”
“嗯。”
经历刚才的漫长沉默,心境平复的余淑恒再次把视线投射到他脸上,沉吟片刻讲:“老师想来你家体验农村生活,是很早的决定,并不是临时起意。”
此话,她在向他坦诚,也是另一种解释。
缘由是余老师洞悉了他的内心活动,怕他误会,怕他误以为自己是来搅局的。
搅什么局?
当然是搅他去见肖涵、陈子衿和宋妤的局了。
然而,她并不是,并没有存这样的心思。
要不然当初她在白鹿村就步步紧逼了,哪还会发生这么多子虚乌有的事?
李恒愣了愣,稍后默默叹口气:“看来我们之间确实存在误解。”
都说小人长戚戚,君子坦荡荡。
这些事情,他没有选择去撒谎,而是直白承认。这样反而让两人的关系更加纯粹,少一份猜疑,多一份光明磊落。
话说回来,其实就算他不认,就算他撒谎也没任何意义,因为余老师能讲出那话,就证明人家早就察觉到了。这种情况下再遮掩反而显得不够真诚。
他的坦诚,让余淑恒意外。
尔后她清雅一笑,糯糯地开口:“可惜,我这一滑,几斤鱼虾螃蟹跑了,草鱼也没了。”
辛辛苦苦捉了一路,两人大呼小叫高兴了一路,收获甚丰,鱼虾起码有3斤半啊,外带一条大草鱼,结果.
结果她这一滑,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全没了,全部打了水漂。
余淑恒有些歉意。
李恒抬起头,笑道:“不碍事,放它们一条生路是为了来年收获更多。再说了,等会我们再找找,这草鱼跑不了多远的,肯定还在附近水域。”
因为某种原因,这按摩一按就坚持了快40分钟,清醒过来的他发觉腿都蹲麻了,手腕隐隐生疼。
当然,效果也是巨大的,余老师脚踝的红肿成功消散了大半。
之前两人沉浸在不可名状的氛围中,根本没在意时间流逝,余淑恒这时反应过来说:
“辛苦你了,我好得差不多了,你先休息会。”
“好。”
的确累了,李恒没瞎矫情,小心翼翼地把她左腿平放到草地上,然后站起身舒缓下身子,随即交代她:
“老师你到这等我,我去河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条鱼。”
“嗯,去吧。”余淑恒没阻拦。
她也希望能捉到那条鱼,要不然两人出来这么久,一点鱼获都没有,待会回家也怪不好意思的。
如果搁以往,她压根不会在乎李建国和田润娥夫妻的看法。
但现在,她望眼河中弯腰寻摸的某人,很多想法都因此改变了。
突兀地,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周诗禾。
假如周诗禾在,他今晚会不会变得十分幸运?会不会爆桶?
无怪她这么想,实在是京城打牌的画面历历在目,打了好几晚,就没怎么见周诗禾输过。
“噗嗤!噗嗤!哗啦啦!”
就在她思绪飘飞之际,河中猛然传来巨大声响,余淑恒循声看过去,发现李恒正用嘴巴咬着手电筒,双手摁在水里,无数水涌现。
她试着问:“鱼找到了?”
李恒嘴巴不空,双手也不空,于是激动地扭扭腰身和屁股,告诉她:草鱼就在手下。
见他这幅高兴模样,余淑恒在黑夜中笑出一串长镜头。
钓鱼佬都知道,4斤重的草鱼到底有多难搞,李恒折腾许久,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草原拖上岸。
余淑恒探头过来,半晌说:“鱼的鳞片掉了好多。”
李恒伸手拍拍鱼鳃:“嗯咯,没办法的事,它太不听话了,我就想喂点油喂点盐给它吃。唉,这鱼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余老师远来是客。”
听他胡说八道,余淑恒忍俊不禁。
她问:“用桶子装?会不会跑掉?”
“不用桶子,用草绳。”
说着,李恒动身拔一些茅草过来,随意摞成草绳把鱼鳃串好,这样鱼就跑不掉了。
做完这一切,李恒权衡一番开口:“老师,你脚踝还没完全好彻底,我来背你吧,你帮忙提鱼和桶子。”
余淑恒左脚动了动,没有假客套,大大方方说好。
达成意向,李恒在他面前蹲下身子。
余淑恒对着他后脑勺发会了会呆,稍后身子前倾,伏了上去。
好挺,资本好足,背后传来的信息让李恒本能地这样想着,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当初她在卧室换衣服的画面。
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余淑恒饶有意味地在他耳边念叨:“小男生,你在开小差。”
“什么小差?”李恒装傻充愣,矢口否认。
余淑恒偏头看着他的侧脸,笑笑过后,渐渐没了声,没有追究他刚才到底有没有开小差之事?
“老师重不重?”
“还好。”
“和润文比,谁重?”
“啊?”
“你没抱过她?”
“没有。”李恒哭笑不得地回答。
两人上岸的地方离十字路口不是特别远,沿着小路很快就到了马路上。此时已经很晚了,在这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年头,上湾村大部分男男女女早已关起门来造孩子了,山村一片寂静,只有寥寥几盏灯火像萤火虫一样挂在幽冥中。
一路过来,几乎没碰到什么人,余淑恒张望一会,问:“平时都这样吗,都睡这么早?”
李恒道:“差不太多,晚上11点过后,除了少数几个打牌的,基本都睡了。不过大伙一般起得比较早,天色毛毛亮就会外出干活,像扯猪草、放牛和上山砍柴之类的。”
回到家,李建国和田润娥还没睡,还在等两人。
当看到满崽背着余老师回来时,两口子第一反应就是懵逼,第二反应才火急火燎问询怎么回事?
李恒道:“老师脚扭了一下。”
田润娥最是担心,赶忙让儿子把人椅子上,亲自查看一阵,最后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休息一晚,明早就应该没事了。”
余淑恒笑着嗯一声。
老师脚没大碍,李建国才有空问草鱼的事。
当得知因为这条鱼而损失了几斤鱼虾时,两口子只是笑,同时不断安慰余老师,说家里有很多干的小鱼小虾,明早做给她吃。
其实两口子今晚也没闲着,去菜地里抓了很多蛤蟆回来,问两人:“你们喜欢吃米粉蒸的?还是爆炒?”
余淑恒不太懂,看向李恒。
李恒道:“蛤蟆有腥味,还是爆炒得劲。”
就着明早的菜和一些琐事聊了20多分钟,四人才各自洗漱歇息。
目送儿子背着洗完澡的余老师上二楼,李建国拉了拉妻子衣袖,“别看了,我们也该回房了。”
田润娥双手交迭在一起,眉头紧蹙,“你说满崽和余老师?”
李建国挥挥手:“儿孙自有儿孙福,不是说好不管他们么?”
“是不想管。可这余老师家里不简单,陈家和肖家都还没给交代,现在又带回来一个雷,另外还有个宋妤,我这当妈的能不发愁?”田润娥真是愁坏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心存善良,总是感觉儿子做的不地道,对不起这些女娃。
李建国思考一会,最后说:“余老师这事,八字都还没一撇,现在我们不应过多揣测,以免坏了人家清誉。倒是肖书记家的女儿难办。”
“肖书记家的女儿?怎么回事?”田润娥紧着问。
李建国讲:“今天我去镇上买农药,恰好碰到了肖涵,这姑娘竟然主动喊我,还问起了咱们儿子。以前碰到了,人家不喊我的,现在变化这么大,我估摸着”
田润娥催促:“估摸着怎么了?”
李建国欲言又止。
相处这么多年了,田润娥见丈夫这幅模样,顿时琢磨过味来了,压低声音问:“你是说满崽已经把肖家姑娘给祸害了?”
李建国点点头:“十有八九。”
“啪”地一声。
田润娥双手重重拍在一块,尔后叹口气,失了声。
这个晚上,夫妻俩在床上辗转难眠,一夜没怎么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