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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门那边住着几个和他一样的学生犯,其中一个叫谢尔盖的大学生,来自喀山大学,因为组织读书会被抓。
他又瘦又高,戴副破眼镜,镜片早裂了,只能用线绑着。
他总在低声和别人说话,讲些什么“土地与自由”“人民的意志”。
除了学生犯,还有的就是普通罪犯。
角落里有三个年轻人,是流浪汉,因为“无业游荡”被抓。
他们整天蜷在一起,像受惊的动物,眼睛空空的,没有光。
一个酒鬼睡在便桶边,他喝多了私酿酒,酒精中毒,手抖得厉害,说话含糊不清。
还有个小偷,才十七岁,手指灵巧,能在看守眼皮底下偷走他口袋里的糖。
契诃夫还见过一个女人,她不是这间牢房的,是隔壁女监的。
有一次放风时,他看见她站在院子那头,穿着破旧的灰色长裙,头发剪得很短,脸瘦得脱了形。
她盯着监狱高墙外的天空,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后来听人说,她是个女教师,因为教农民识字被抓,被判了五年流放,去雅库茨克。
真正让他警惕的,是牢房里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胖子。
胖子自称叫彼得,是个小商人,因为“税务问题”被抓。
他话很多,喜欢和人攀谈,尤其喜欢找契诃夫聊天。
“安东·巴甫洛维奇,你是大学生啊?真了不起。”
“莫斯科大学的?学医的?以后肯定是体面人。”
有时胖子会递过来一小块不知哪儿弄到的糖,或者一片皱巴巴的烟叶。
“拿着,别客气。咱们在这儿都是难友,互相照应。”
契诃夫一开始还接,后来就不接了,他发现胖子问的问题很细。
“你那些同学,都怎么样?”
“你们平时都聚会吗?在哪儿?”
“你的同学们读些什么书?哪儿买的?”
胖子眼睛很小,说着说着就会笑起来,眯成一条缝。
契诃夫很快就知道他是“乌鸦”,于是开始避开胖子;实在避不开,就只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胖子也不生气,还是笑眯眯的,该问的话一句也不落下。
这就是监狱的日常。
早上六点,牢门上的小窗打开,看守扔进来一天的口粮:
每人一块黑面包,只有拳头大;一碗稀汤,只是热水里飘着几片烂菜叶和土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