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与巴黎的沙龙、剧院包厢,完全是两个世界!
他们没有在统舱停留多久,那股难以忍受的气味和窒息的氛围迫使他们迅速离开了。
沿着舷梯向上,回到洁净的头等舱走廊时,几人都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气,仿佛刚从水下回到地面。
莫泊桑愤愤不平地抱怨:「我宁愿在『玫瑰坊』喝一晚上的劣质啤酒,也不想再下去一秒。
真不敢相信,有人能在那样的环境下活过整个航程!」
于斯曼也摇着头:「这就是文明的代价?将一部分人像货物一样塞在底舱?」
莱昂纳尔没有加入他们的抱怨,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的朋友:「那为什幺还有这幺多人花光积蓄,漂洋过海去美国?
据我所知,从欧洲驶往美国的航班,统舱总是爆满;
而返航时,那里却常常空出一大半,用来装载货物。」
莫泊桑等人一时语塞。
保尔·阿西莱克张了张嘴,想说几句「盲目」「愚蠢」或者「冒险精神」的话,但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看着他们哑口无言的样子,莱昂纳尔轻轻叹了口气:「巴黎人总是习惯将美国视为文化与艺术的荒漠,嘲笑他们的粗鄙。
但是,先生们,这些在统舱里的男男女女,他们已经用双脚做出了选择,他们不是在冒险,他们是在逃离。
逃离贫穷,逃离饥饿,逃离牢狱,逃离没有希望的未来,逃往一个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一块地种、一个机会的地方。」
过了好一会儿,莫泊桑才开口道:「难道欧洲就这幺糟糕吗?这些人活不下去了?」
于斯曼摇了摇头:「也许还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但确实很糟糕,我在内政部可以看到那些数据。
皇帝的法典,让法国的耕地越来越破碎,每个农民能继承的土地只能勉强养活自己一家人。
除了波尔多、普罗旺斯这样的地区,其他地区年轻人几乎都离开了农村。」
昂利·塞阿尔也补充道:「法国人没有地种,德国人种一吨还要赔半吨。
前几年美国修通了南北铁路线,小麦和玉米开始像不要钱似运到欧洲。
俄国人和奥地利人则恨不得赶走所有的反对派,要幺坐牢,要幺坐船……」
这里所有人的学问都不差,而且几乎都曾在政府部门工作过,所以知道彼此所言非虚。